老两口因为没生个女儿,所以就抱养了一个,当然也主要还是想养大了好嫁人,得到一笔彩礼,毕竟他三个儿子,给每个都把婚结了,这个家底也就掏空了。
养个女儿,至少能回些血,农村人就这么点期盼,尽管结尾并不如他们想象的好。
就这样边走边想,来到窑门口,牛有铁拾腿走了进去。
“嚎啥哩!看你四达,你四达来了。”姚杏芳故意哄牛立娟开心。
“嘿,啥事呀,把你嚎的这么难过!”牛有铁笑着道。
顺手往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就递了过去。
“看这是啥?”
“糖。”牛立娟泪眼婆娑地回答,一边伸手要。
“你想吃吗?想吃就快把声止了。”
牛立娟立马把声止住。
姚杏芳看起来很高兴,一边提防牛立娟,一边悄悄地把罐头收起来锁进了柜子里。
片刻后,老爷子很快就剥下了三只黄羊的皮。
牛有银回到厨窑,看媳妇正忙着洗洗擦擦,就叫道:“杏芳,你一直忙啥哩!去给达泡一碗茶端来,净是瞎忙!”
喇叭一样发呱完,又回去帮忙了。
姚杏芳撇撇嘴,偷偷瞪她男人一眼,然后就去倒腾茶罐子,罐头瓶,暖水壶,鼓捣了片刻,泡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酽茶端过去。
“达,您喝茶!”姚杏芳双手递过去。
老爷子猛一抬头,是儿媳妇端来了茶,老实地笑了笑,说:“哦,好,好。”
然后把手上的血渍往棉布鞋绑上抹了下,接过,吹了吹,抿一口放到脚边,继续剥皮。
姚杏芳站一旁看了阵子,有些血腥,就要回去忙。
牛有银突然想起什么,忙叫住问:“你妈的病咋样了?”
“咋样?你还知道关心呀!”姚杏芳斜了她男人一眼,没好气道:“不怎么样,一直都躺着,半个身子都没知觉了。”
“哦,中风还能那么严重!”牛有银惋惜,略带同情的目光瞅着媳妇。
“就是,这种病不好看,一旦得上,就顽的好都好不了。”
“你是说,就再也好不了了吗?”牛有银不惜又问了一遍,他丈姨在一个月前,都好好的一个人,眨眼功夫就瘫了,人生……无常啊!
“其实也不是好不了!”姚杏芳叹了口气道:“医生说没有好药。”
“要啥好药?”
“我也不知道啥药,你问我,我又不是医生,我能给你说上来啥?”
“要不,叫咱奶看看,你不知道,咱奶才刚救下书记家的孙子,得了急性肺炎,去问问奶,看这种病,她有没有啥好方子,毕竟奶是过来人,经历的事情也多。”
这时牛有铁走了过来,看到他二哥和二嫂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他也没敢问,绕过去,走到他父亲跟前帮忙扯起了羊腿。
他父亲又端起茶杯,搭在嘴边抿了两口,然后又立刻从他手里要了去,他不放心,怕他把皮糟蹋了,这么一张皮值八九十块呢。
牛有铁便站一边,看着他父亲剥,他父亲轻车熟路,剥起皮来如庖丁解牛。
嘶啦啦,嘶啦啦……
听到这声音他就感到很解压。
这时姚杏芳和牛有银两口子走过来,好似有什么事,迟疑了片刻,姚杏芳才率先开口问:
“有铁,你知道奶能不能治疗中风病?”
她知道老太最喜欢老四,而且也喜欢跟老四讲各种以前的陈年旧事,甚至包括一些治病救人的事例,问问老四就知道了。
听二嫂这么一问,牛有铁本能站起来,想了想,感觉他奶好像讲过,又好像没讲过,但都几十年了,他现在这个大脑里装的东西可复杂着呢。
牛有铁摇摇头,不确定地回答道:“呃,具体嘛,我忘了,不过回家去我问问奶就是了,对了,是不是,娘家咱姨病重下了?”
姚杏芳听了一脸忧愁,叹了口气道:“就是,把人愁死了都!”
看弟弟都这样了,她也没抱啥希望,毕竟母亲那个病,弟弟弟媳们都辗转了多个地方寻医问诊,最终都没办法,医生都给她老人家宣判了“死刑”。
她站了一会,牛有银就支她去做饭了。
太阳晒得劲大,不一会功夫,老爷子额头上都浸出了黑汗,他不停用手一抹,然后额头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牛有银回窑拿了个浸水毛巾出来。
“达,我给您擦擦脸。”
“擦啥,别浑了毛巾,我马上就弄完了,你去端盆洗脸水,完了我和手一起洗了。”老爷子说。
牛有银刚要走,老爷子又叫住道:“你去找个蛇皮袋子来,旧的都行。”
“要袋子干啥?”
“我要开包,待会把肠子内物装进去。”
牛有银听从父亲意思,没搭腔,回去拿了个烂袋子,老爷子开膛破肚,弄完后,将他的黄羊内脏单独放出来,将牛有铁的五只黄羊内脏装了进去。
五只黄羊的内脏,装了满满一大袋。
“这边是你的,袋子里的是老四的。”老爷子心直口快地道。
“知道,您放那就行了。”牛有银道,父亲可真是一块烧饼对半儿分啊!
处理完毕后,太阳已经西斜了。
厨窑不停地飘出煵土豆的油香味儿,老爷子洗完了手脸,支牛有铁去套架子车,然后他把罐头杯里的茶一口气喝完。
觉得有些可惜,还把茶叶吞进了嘴里,牛嚼草一样咀嚼起来。
一边,将黄羊皮和净肉装进架子车里。
感觉牛有些不对劲,两只眼睛的瞳孔收缩的厉害,而且嘴角一直喷着泡沫。
老爷子心里有些急,担心牛生病,怦然间,都有些后悔把牛拉到老二家来了,还惹的老二媳妇不愉快。
这时牛有银走过来拦住道:“达,您干啥呀!”
“皮都剥完了,我现在把牛拉走。”老爷子冷冷道。
“饭都做好了,吃了再回嘛!”
“吃啥,你两口子吃去,我回去吃。”老爷子掸了掸膝盖上的土,抓住车辕,吆喝着牛走。
这时姚杏芳走出了窑,远远地喊道:“达,您干啥去呀!饭都煵锅里了!”
牛有银赶紧把他弟弟拉住,不让走。
“吃啥,我又不饿,皮也剥完了,我这就回去!”说着,又吆喝了一声。
牛有铁感觉走不了了,就只好留下来。
他走上前去拦住道:“达,二嫂都把饭弄好了,就吃了回去吧。”
“吃啥,在哪都一样,我吃一顿能干啥!”老爷子犟道。
姚杏芳急匆匆走过来,看着牛有铁,含沙射影地道:“你看,达脾气大的,嫌我把他说重了么,给我记心里了。”
牛有铁都无语了,父亲的倔强,二嫂子的尖酸刻薄,俩人撞上也是没谁了。
不过老爷子一听这话,心里竟一下子释然了许多。
她还知道他言重了,他再怎么着,都是她的长辈……
随后在老四和老二的劝导下,老爷子才留下来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