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一群狼在谋咱家的牛,一着急,我就喊石娃去打了,没想这瓜种娃还没回来。”面对牛有铁的质问,老爷子叹息道。
又无奈,又后悔,早知道石娃是这样,他就不该多此一举喊他去了。
不过,即便是石娃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会因此而摊上事。
顶多就是自责自责,良心上过意不去罢了。
毕竟这是在野外,而且这年代野物伤人的事比比皆是,再正常不过。
再说,当真事情出来了,也恐怕没几个人会真心关心石娃。
当天可能会有一波人会当谈资谈论一下,过后一切就都会正常。
再之后,人们可能会在拉着架子车爬陡坡的时候才想起石娃。
总之,这一刻大家都仅仅只是担心。
石娃回不来,马猴会觉得可惜,失去一个劳力,他就得多干一份活。
老爷子会自责,毕竟石娃是被他支去打狼的。
牛有铁就只是感到可惜,当然也会和马猴一样,觉得失去一个好劳力,他们就得多出些力。
就这样,三个人你瞅我,我瞅你,呆呆的,无语的原地瓷了片刻。
马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积极地嚷道:“还固着干啥?拉椽子,砍树么,天马上就黑了。”
说着,他主动往坡下小跑去。
“就是,达,咱去砍树,再晚天黑回不去了。”牛有铁紧跟着说道。
马猴的积极,他也知道全是在谋想着他的猎物。
两头大野猪,一头成年狼,这样的收获,换了谁不眼红?
幸好二哥不在场,在的话,可能比马猴还眼红。
此时,山腰处的大硷畔上,仍有野狼的嗷吼声,间隔几分钟会传出来,回荡在附近几座大山峰之间,幽怨而凄婉,衬得山中都多了几分恐怖。
老爷子心不安,把手遮在嘴边“石娃石娃”地喊了几阵子,不见任何回音,便停止了吼叫。
随后几个人一鼓作气下了七八个硷畔,来到伐木的斜坡上,尚未喘口气又麻利地砍伐了起来。
牛有铁依旧负责锯木,马猴则依旧修枝,石娃不在,他干的明显很吃力。
老爷子则熟练地剥皮,此时不管是狼皮,还是野猪的盔甲,如不趁热剥下,等冷凝后,就抠都抠不下来了。
而且,野猪血一旦浸入到肉里,肉就会腥,要是冻实就更难收拾了。
黑球蹲守在跟前,馋馋地瞅着,不知不觉,嘴角的涎水都淌出来,拉成了长丝线。
老爷子扒拉了一坨,连血带肉一起丢给了黑球,黑球舔了舔,然后一口闷下。
长长的舌头刮舔着嘴圈儿,一边吸到老爷子面前,似乎还没咥饱,又是摇尾,又是乞怜,面对这美味佳肴,它的两只眼睛里真诚的就像基督徒那颗虔诚的心。
老爷子觑了一眼,没忍住,又给丢了一坨。
嚷道:“这是最后一坨了,悠着点吃,完了就没了。”
旺旺……
黑球似乎不情愿,叼着肉给了老爷子一个脊背,这回它慢悠悠地咀嚼,品尝。
老爷子麻利地剥下狼皮,紧跟着,又去剥野猪皮。
在他身后,是一棵棵树被麻利地锯断倒下的声音。
马猴一刻不停地修着歪枝,不一会功夫,整个人就已经被汗水浸透。
“野猪咋会出现在这里呢?”过了片刻,老爷子突然关心地问。
牛有铁停下手里的活儿,想了想,回答道:“硷畔上有一片栗树林,树林下有板栗刺球,野猪就是馋那些东西。”
“倒也是。”老爷子微微明悟。
顿了顿,接又道:“不知道板栗多不多,多的话捡一些来吃,可以磨碎混在面粉里,擀的面别提有多好吃了。
“你不知道,几十年前,咱麻油公社还有社员把从山上捡来的板栗子,蒸成包子吃,好吃的没话说,我最喜欢吃板栗面。”
“随便捡,多的很。”牛有铁说。
要不是打野猪忙,他都想去捡了。
不过板栗外壳上的刺,有点扎手,来时他都没准备个手套,因此也就没有想捡的欲望。
“多吗?那待会咱去捡些么。”老爷子说。
下意识的,加快了手速。
“也行,要去捡,咱得弄快点。”牛有铁说。
他没意见,正巧,除了捡栗刺球,他也还是想弄点桦树皮,不仅在屋顶上能用,还能当燃料来烧。
桦树皮就像浸了煤油的麦秸丝丝,拿来在灶上当火引子别提有多美了。
很快,又花了不到一个小时,老爷子就麻利将野猪和野狼的皮剥完,将内脏取出,放置在厚厚的雪上冰冻。
再去帮忙搬运了一会椽子,就忙的差不多了。
“走么,赶快抓紧时间去捡板栗,再磨蹭一会就太晚了,这种活儿,根本就干不完。”老爷子急的催嚷一句。
此时,太阳已经在加速西坠。
前一刻,夕阳还能照到他们身上,现在已经照到半山腰去了,再过一会,就又会上升一截,再一会……就又到青蟒岭的峰顶了,再过一会,天就黑了。
牛有铁和马猴都撇下手里的活儿,每人咯吱窝里夹一个蛇皮袋子,然后跟着老爷子小跑着往山腰上爬去。
“犟怂”和猎物则留在原地,为安全起见,牛有铁将黑球留下来照看。
如遇到危险,黑球就会咬叫,这样,人一听到咬叫声,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也不知道石娃好着没有!唉……”
快爬到山腰时,老爷子忍不住又呢喃了一句。
这时,马猴瞅了瞅牛有铁,牛有铁没有吱声,马猴便也没吱声。
他们都知道刚刚的狼有多狡猾。
想对付一个七八岁智商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关键是狼多势众。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换了牛有铁,也未必能浑全着回来,更何况是石娃。
不敢想象。
老爷子连问了两句,没人应声,就自觉沉默起了。
三人很快来到栗树林。
找到较为稠密的洼地,这种地形,板栗熟透落下后就会滚落到一处,因此捡起来效率高。
栗树下此时覆盖了层厚厚的积雪,就像是天然冰箱,保证了地下的板栗刺球不会发霉变质,至少不会烂的那么快。
马猴带了撅头,他轻轻将上面的雪层刮掉,然后就是一层枯黄的树叶,用脚拨了拨,很快就看到了板栗的刺球,已经跟树叶的颜色一样了。
“好啦,我捡。”老爷子急的道。
在马猴面前,他显得永远是那么的自来熟,且知道马猴也不会因此嫌他怎么怎么样。
马猴自觉走开,又在另一边刮开雪,开捡了起来。
没有手套,他们巧将衣袖扯长,垫在手上捡。
也无需多用力,轻轻捻起丢进袋子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