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吞枣地吃完饭后,牛有铁就去他大哥家借了二八大杠,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套上牛车往永合集市上跑。
这回人手足,一起除了他父亲,牛有铁还叫上了牛黑军和石娃。
这是两个大小伙子,一起不仅是个伴儿,而且他们去了还能帮忙抬扛粮食桩,省得父亲卖力地扛,他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牛有铁骑车先去了集市上,牛车后面慢慢再来。
到达集市上时,已经是中午了,太阳依旧很晒,风一吹,到处是黄沙。
事实上,经过连续一周多时间的大太阳,现在集市上很多雪都融化完了。
有的路段都已经出现了风干的黄土,风一吹,这黄土就会被扬起一丈高,人不小心刚好迎面经过,就会被那黄土扬一身,然后就变成了所谓的“土贼”,后来在麻油村人耍笑人时会说“土贼”,并不是真的贼,而是一种诙谐的说法,总之“土贼”就是这么由来的。
牛有铁刚来到集市口,运气瞎的,就迎面吃了一嘴黄土。
当时一股妖风,将干透了的黄土卷起,吹到了他的头上。
当时他都没来及反应,一瞬间整个人都懵逼了。
但这就是关中地区,风起风落无常,往往会很突然,快到人防不胜防。
当时和他一起的,也有几个大闲人,他们绱着手逛市,风来时,也都没躲好,给扬了一脸。
风过之后,那几个人看到牛有铁就哈哈地笑,牛有铁当时很无语,心说人运气差了也没办法,不是喝水呛到就是走路摔倒,他附和着冲他们笑了笑。
当他抬头再看向他们时,就忍不住真的笑了,他真的在笑的时候,那几个人没再笑他,彼此指着彼此,开始笑彼此,哈哈地笑,嘴里还嚷着“土贼土贼”。
当他们彼此说出那样的话时,牛有铁感同身受,颇能理解他们。
那几个人,其实都一样儿,嗯,也可能包括他在内,脸上都像是擦了一层暗灰色黄粉,只剩下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在转动,一时间连雌雄都难辨了。
牛有铁笑着自己,一边下了车,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赶紧掏出媳妇给他纳的手绢,从下巴到头发上,齐齐地擦了一遍,擦完后,手绢上全都是黄土。
“我日踏马的,这运气好的,都能给我撞上。”牛有铁嘴里自嘲地道。
随后,因为想到那几个人的样子,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片刻后,把衣服上的土灰掸干净了,才又推着自行车往粮站走。
今天不逢集,永合集市一般是一四七逢集,但因为快到年关,集市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比以往赶集时的人都多。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逛集市就像是在逛正月里的庙会一样兴味盎然。
往前走了一段路,牛有铁就听到有人大惊小怪地吼着,在西集上,牲口市对面的三秦戏院里正在唱戏。
他知道,麻油村人听的戏叫秦腔戏。
所谓秦腔,其实是中国几大戏曲之中的一种,也是整个陕甘宁地区人民的文化遗产,戏子往往会用一个调子从头到尾,把所有台词唱完,而且还不会让人感到枯燥乏味,相反,听过的人都觉得好听,越听越有味。
在麻油村一带,人们喜欢把唱戏叫吼秦腔,因为秦腔是吼出来的,而不是唱出来的。
所谓的吼,其实就跟麻油村人说话时的大嗓门一样,麻油村人说话时,往往就像是吼出来的,而不是正常说出来的。
总之,一听说哪里正在唱戏,当地的老百姓就会兴奋的,像是在路上拾到一张大团结一样,在他们心中,秦腔就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