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时,牛黑军逞能似的扛了一头大野猪,牛有银则扛了一头狼,这狼刨去内脏和狼皮,净肉还不到五十斤重,比牛黑军扛的野猪轻多了。
“那你走一阵子,累了我换你。”牛有银边走边笑着说道。
他知道背着肉回去,纯属多此一举,而侄子明摆着就是想邀功。
当然了,他又何尝不想呢。
跟着弟弟去打猎,论有价值的贡献,其实就仅仅只是帮忙托运,和去野猪洞口放火这两件事。
而被他一箭射死的那头野猪,他心里也知道,完全是多此一举,他不射它,它也快死了,还有牛黑军和石娃俩人放倒的那头野猪,他也多此一举地插了一手。
总之到了现在,他就仅仅只敢承认自己托运和放火有功,其他的,都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
此时胡同里一片漆黑,麻油村人早已经熟睡。
为尽快赶回去,路过家门口的时候,牛有银都没时间进去喝口水。
下意识把手电筒往地院里照了照,看到北窑门上的铁锁还锁着,心里就踏实了,他主要担心的就是那半屯麦子,要是给贼偷了,这个年都不好过。
连着多些日子都没回家了,感觉把家都撂荒了,白天进窑拿旱牛的时候,他发现炕上都有老鼠屎了,也不知道老鼠在他家炕上成神还是成鬼,但又没办法,弟弟家的活没干完,作为二哥,他也不能不管呀。
随后,走时他又把准备用来做老土枪的钢管,从墙上扔了过去,瞬间,冻硬的地面就被砸的发出了尖锐的钢管声,惊得鸡窝里的几只鸡咯咯地叫了两声。
“二达,组装一个野兔枪难不难?”牛黑军突然开口问。
牛有银想了想,轻叹了口气,说:“难。”
牛黑军“哦”了一声,然后就不敢再去想野兔枪的事了,嗯,做一杆枪,对他来说,比做一把弹弓都难,他家穷的连一点铁丝都拿不出来,更别说皮筋了,一根皮筋在供销社就得一毛钱。
不过今晚要是能分得二十斤野猪肉的话,卖掉他就有钱了,只要有钱,他就觉得有希望做一杆枪。
往前走了一段路,牛有银突然想到什么,便又打起精神说道:“其实也不难,只要你有一个十二号枪管,就基本上成功了一半,剩下的枪机,扳机,还有弹仓这些都很简单,只要去体育商品店花点钱就能买到,枪托随便找块木头自己就能做,火药,火纸这些供销社就能买到。”
“那得多钱啊?”牛黑军关心地问。
牛有银想了想,说道:“算下来,如果自己做的话,一共差不多得二三十块钱,如果直接到体育用品店买现成的,最差的也得四五十块钱,好点的就是七八十。”
“嗯。”牛黑军点点头,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四达说要给咱一人分二十市斤的野猪肉,我不知道,二十市斤肉能卖多钱?”
牛有银笑着道:“那得看给你分的是哪里的肉,骨头多的话,拿去北剑路卖,每市斤撑死只能卖个五六毛钱,人家还谈嫌说你肉少,不想收。”
“那二十市斤肉能卖多钱?”牛黑军问。
“多钱你不知道呀?你还上了学的,连这都不会算?”牛有银笑着道。
帮忙算了一下,说:“二十市斤,保守点,按每市斤五毛钱算的话,就是十块钱。”
说完,又耍笑似的补充一句,“我看你这家伙,这些年,真真是把知识念到脑髓里去了么。”
牛黑军也笑了笑,说:“我不爱念书。”
“不爱念书你爱啥?不念书,你以后还像你达你妈一样当老农民呀?你看咱这老农民好当不?”
“我打牲呀!”牛黑军语气坚定地道:“我要学我四达的样子,以后也当一个猎户。”
“学你四达?”牛有银忍不住苦笑一声,说:“学你四达,看把你娃儿学耽误了,你四达打牲,人家是运气好,你说你,你凭啥?凭你能有你四达那么好的运气?还是凭你长得有出息?”
“我慢慢学就会了。”牛黑军撇撇嘴道:“当初,我四达不也打了好多年的牲嘛,我要是能打几年,我也能像我四达那样打到野物。”
“那你就学么!”牛有银叹息道:“和你立国,立民哥一样,以后打光棍去么。”
“打不打还不知道哩!”牛黑军桀骜地道。
他才跟着他四达进了一次山,就打到了野猪,而且还是在手里没枪的情况下打到的,要是有枪,他还担心打不到野物?
今晚他要是还能分到半头野猪肉的话,卖掉换成钱,还不得有个三四十块钱收入,这比他在湾川里辛辛苦苦打一个月的石头赚的还多,而这,只需要一天时间,而且相较于抡铁锤,这根本一点都不累,更重要的是,人是自由的,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总之,经过今天的打猎经验,他已经对自己相当有信心,而且只要赚到钱了,还能担心娶不到媳妇,再说他长得也不差啊!
就这样,这叔侄俩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牛有铁家大碾场上了,在这期间,牛黑军一直背着野猪在走,连一次都没换过,牛有银也没问侄子累不累。
此时,地院里仍是灯火通明,撅头铁锨不停地发出铿铿锵锵的撞击声,为鼓励大家有干劲儿,杨宝凤带头唱起了《军民大生产》的歌。
解放区呀么呼嗨,大生产呀么呼嗨……
一句接一句,唱的地院里好不热闹。
牛黑军故意跟着唱道:“变工队呀么呼嗨,互助组呀么呼嗨……”
结果下一刻,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对方还没开口说话,就把牛黑军和牛有银齐齐地吓了一跳。
“谁呀?”牛黑军战战兢兢地问。
“黑军,你四达呢?”那声音突然问道。
牛黑军这才辨认出来,无语道:“四娘,是你啊,你把我吓死了都。”
“没回来,咋啦?”牛有银故意道。
“啥?为啥?”赵菊兰急忙问,心突然凉了一下。
“好着哩!看把你急的,他四达和他爷都好着哩。”牛有银又赶紧解释,安慰,“你看我和黑军能回来,就说明都好着哩嘛!”
“哦!”赵菊兰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就没再敢问什么了,看这叔侄俩肩膀上都扛着野物,就知道肯定打到了,又高兴又激动。
走上前去,急忙道:“来,二哥,我帮你!”
“你能帮啥,我自己扛就是。”牛有银说,往前走了两步,又道:“你去帮黑军,娃扛了一路,估计累的很了都。”
赵菊兰便又走过去,看牛黑军肩膀上扛着重重的一坨肉,就说:“黑军,来,四娘给你倚一下,倚一下就轻了。”
但牛黑军没让,快速走开了,他还想着邀功呢,怎么可能半路上让人帮忙呢,他怕这个忙帮的他前功尽弃。
“黑军你这娃,咋这么犟呢?”赵菊兰无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