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面两波不同的是,这一波直接来了六个人。
最前面走来的是牛有金和杨宝凤两口子,他们的后面是牛新荣,牛新荣后面则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牛有铁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个子有一米九几的年轻汉子,明显是养马大队的大夫,李会宁,李会宁旁边的是他姐李会梅,最后面的是一个老头。
牛有铁也认出来了,他就是李会宁父亲,那天在他家地院里扫雪时,他还和他聊了一阵子。
牛有铁认为,他们大老远跑来麻油大队,不可能是为了走亲戚,毕竟作为大夫,身边每天都围着一大群病人,哪有闲工夫走开?显然,十有八九都是来提亲的。
他没想到,那天父亲的一句玩笑话,也许是玩笑话,对方竟当真了。
想到这些,牛有铁急忙走上前去迎接,“李大夫,叔,快来,快回来坐。”
“新玲呢?”这时,牛有金急的问一句。
“在哩,在厨窑里,帮她四娘做饭着哩。”牛有铁说,一边热情地跟李会宁握手。
“叔呢?他腿上的伤口咋样了?”李会宁关心地问。
“好着哩。”牛有铁说:“上回多亏了你,及时给我达输血,消毒,还缝好了伤口,不然,我达的腿,都保不住了。”
“哪的话。”李会宁谦虚道:“那天晚上你们送来的及时,不然,我就算有华佗的回天之术,都救不了叔。”
说着,回头看到厦房门口坐着两位老人,便二话不说,主动往那儿走去了。
这时,牛有金已经走进厨窑,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女儿。
因为上回,牛新玲和李会宁俩人见过面,因此,这一刻,他也不担心对方会不会看不上他女儿,毕竟人家千里迢迢跑来,肯定也是看上了他女儿。
“你现在去,跟他打个招呼,说聒说聒,这娃看起来已经是想好要跟你过活了,当然,我看他也稀奇你,我问了他达,他达也没啥意见,他姐也很赞同。”牛有金苦口婆心地说道。
满眼泪里都是对女儿的期待。
事实上,他知道女儿也看得上对方,当然,他本人对男方也是非常满意的,包括他媳妇,因为对方是大夫身份,所以是一百二十四个满意。
听了父亲的话,牛新玲又激动,又紧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甭慌,慌啥哩!”牛有金又赶紧安慰道:“他是个人,又不是神,把你紧张滴,把心放平静些,就跟正常人打招呼一样,甭把自己看的下贱了!”
就是,达说的是老实话。”牛新芳也走过来安慰,一边轻拍着妹妹的背,用手帕揩去妹妹脸上的黑渍,帮妹妹把凌乱的头发撩顺。
然后鼓励道:“去吧,放大胆些,人家能主动来,说明已经看上你这个人了,你还紧张啥?再说你俩又不是头一回见面。”
“听下了么?你达,你姐都把实话说了。”杨宝凤拾腿上前,又叮咛一句。
“我知道了。”牛新玲点头道,随后没再说什么,深呼吸了几下,便鼓起勇气走出窑门,往厦房去了。
随即,窑内所有人都好奇,跟到了窑门口,眼巴巴往厦房方向瞅着。
另一边,老太在得知来的人,是重孙女未来的丈夫时,主动带着牛广卓和牛广文回房间去了。
剩下老爷子和李会宁俩人在一起闲谝。
李会宁先是关心地帮老爷子检查了腿上的伤口,询问了那天去镇卫生院的就诊情况,又问了现在吃什么药等事宜,老爷子全都附和着回答了。
最后,李会宁笑着说:“您的伤口恢复的好的很,只要继续把药按时吃上,不出半个月时间就能好。”
他知道牛新玲是他孙女,因此为避免尴尬,一开口他就没喊任何称谓。
“你见着我新玲了么?她在她四达家厨窑里做饭着哩。”老爷子开口道。
这一刻,他全不在乎自己的腿伤,所有心思早已经放到孙女的人生大事上了。
李会宁点点头,未置可否,但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巧的这时,牛新玲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远远,老爷子看到后,便起身要走,李会宁忙拉住说:“爷,您要起来呀?呃,我搀您,您甭在腿上使劲,容易把伤口挣破。”
说着,急忙搀住老爷子胳膊,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正朝他们走来的牛新玲。
老爷子一听李会宁喊自己“爷”,怦然间,心里有说不上来的高兴,心说,几天前,他还“叔长了叔短了”的喊他,没想……嗯,他知道那时是出于尊敬和礼貌,而现在则是在“改口”。
但为了不打扰两个年轻人交流,他还是执意要回厦房去。
就这样,俩人往房间里走的时候,牛新玲快速跑上前来,主动搀扶住另条胳膊,笑着道:“爷,你晒的好好的,干啥又要回房去?”
“热的,不想晒了。”老爷子随口搪塞道。
“哦。”
说着,牛新玲下意识瞅了李会宁一眼,没说话,李会宁也没说话,俩人似害羞一般,一致地都不说话。
快到炕上时,老爷子才开口说道:“我能行了,你俩去,忙你俩的事去。”
“忙?忙啥?!啥事啊!?”牛新玲都无语了,她爷一着急,嘴里就胡乱点豆腐。
李会宁听了,直接把头低了下去。
随后,牛新玲开始变得不自然,甚至是脸红。
在不经意间,她又偷偷瞥了李会宁一眼,又害羞的收回了目光,同时,心控制不住地狂跳。
她看他的时候,是侧身,他穿一身崭新的浅灰色中山服,梳着当下最时髦的偏分头,这年代人叫“洋路头”,他鼻梁高耸,嘴唇宽厚,大眼浓眉,双目更是炯炯有神,那双眼睛,正注视着墙壁上的伟人油画,是那么的专注迷人。
她忍不住深吸口气,那双来时自信的小眼神,此刻就像犯了错样,闪闪躲躲,无处可藏。
与此同时,李会宁也趁机偷瞥了牛新玲一眼,尽管对方没打扮自己,头发都有些乱,甚至棉袄上连一件外衫都没穿,但这一刻,他看她时,心仍然在砰砰地跳。
就这样,见这对新人如此的拘谨,小心,老爷子都着急了,看看李会宁,又看看自己的孙女,忍不住开口道:“呃,这样,你,你俩去外面聊去。”
话音刚落,又立刻改口道:“你,你俩就在这,我,我出去,我,我出去——”
他说的笨笨的,眼神还有些慌乱,模样儿让人可笑又可气。
刚坐下又站起,李会宁见状急忙上前,又一把搀住了老爷子,好心说:“爷,您甭乱动!要干啥,我搀您。”
牛新玲也急忙走过去,搀到了另一侧,说:“爷,会宁说你甭乱动,容易把伤口挣破。”
“会宁?叫我名字!?”李会宁暗道,猛然间心里像放了一筒烟花样激动、惬意。
老爷子哭笑不得道:“爷好的很,你俩人就——”
他没说下去,轻叹了口气,为缓解尴尬,笑了笑又说:“你俩想说啥,去外面说嘛,一直瓷这儿,都不吱声,把人看的膈的。”
“说,说啥?!”牛新玲再度无语,眼睛狠狠夹了她爷一眼。
不过,也正因为她爷这句话,给了她一个台阶。
牛新玲鼓起勇气,瞅了李会宁一眼,说:“那,那你走嘛,咱去外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