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新玲被拉回家,当场就被杨宝凤暴打了一顿,完了后,锁进一孔放柴草的烂窑里。
窑内黑洞洞的,又清瑟瑟的冷,时不时,还能听到老鼠爬来爬去的沙沙声。
受到如此屈辱的牛新玲,一时间,又想到了结果自己性命的恶念,事实上,这已经是她今天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内,第三次起念了。
尽管死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她不甘心,她知道李会宁是真心喜欢她的,之所以找理由离开,都是因为她母亲彩礼要高了,是他不得已为之,这不能全怪他。
当然,彩礼的多少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有无,而且,李会宁家穷富,她也已经无所谓,她只要李会宁这个人,只要能跟李会宁结婚,生活在一起,让她干什么都愿意。
就这样,她自我安慰了一阵子,便重新打起精神,走到窑门前,试图把门打开。
可是这门,已经被锁的死死的了,她努力尝试了几下,结果根本就抬不动,这两扇门板,就像被焊死在一起了一样,几乎是坚不可摧固不可破。
一番无用的折腾后,终于,她累的瘫倒在烂柴堆里,还浸出了一身臭汗。
“爷啊,爷,我到底把谁咋啦,老天爷你要这样折磨我!”牛新玲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下一刻,绝望地跪地抱头,痛哭了起来。
另一边,牛有铁等人为牛新玲的婚事,悲哀了一阵子,随后大家就都磨没了耐心,没人再关心和议论此事。
都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牛有铁身上,毕竟他们来串门,也主要是为了消遣。
“刚刚,她四达打狼去了,不知道打到了没有?”老二姚杏芳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打下了么,咋能没打下。”谢笑萍跟着耍笑似的说道:“他四达运气好的,哪回落空了。”
说着,她一边瞅向牛有铁,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但牛有铁只是赔笑,不语。
这时,赵菊兰见状跨前一步,语气委婉地赔笑道:“好嫂子哩,你们一个个,把我掌柜的抬举的,我掌柜的本来就没多少运气了,现在给你们这么的一咒啊,额呵,以后还咋去打牲?”
姚杏芳撇撇嘴,她不喜欢听赵菊兰不痛不痒地说风凉话,便将目光转移到牛有铁身上,认真地问:“有铁,你给二嫂说,你打到了多少狼?咋不叫上你二哥呀?”
一听喊二哥,牛有铁尴尬的脚趾都能把地抓个窟窿。
“也就——也就——”他支支吾吾,打算一句话搪塞过去。
巧的就在这时,邓乐琴突然走进了厨窑,看厨窑里的人在说说笑笑,她关心地问姚杏芳,“杏芳啊,新玲是咋走的?我看你俩劳心劳肺给她说了大半晌,到底说转了没有?”
“说转啥,好岁妈哩,说死都不听,犟的跟牛一样。”姚杏芳叹气道。
“那现在,就是说,已经给她妈和她弟扭走了?”
“就是,我大嫂子也是给气到了,其实,这换了谁不着气?真真是,把她女子惯的,没一点样子了,结婚的事,哪能由得了她做主?简直,没法没天了还!”
就这样,这娘娘母母几个,凑一起简单地聊了几句,紧跟着,高蓝英,老太,以及邓乐琴的两个儿子,也走了过来。
高蓝英和老太关心牛新玲的事,两位老人家一拾腿上前,就问这问那。
而牛广文和他哥牛广卓,关心的反倒是牛有铁打狼的事。
看到牛有铁回来了,牛广文积极的,拾腿上前就是一顿好奇的盘问。
“有铁哥,你打到狼了没?在哪我看看?呃,你啥时候回来的?这么晚了都?狼在哪里?”
他性格活泛,又酷爱新鲜事物,一开始对牛新玲的事,特别上心上头,但现在磨的,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兴趣,好在知道牛有铁要去打狼,他才耐心的,一直坐等到了现在。
紧跟着,老大牛广卓也走上前来问了一遍。
他心细,说完,很快就发现牛有铁棉裤腿上的血渍,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于是忍不住指着牛有铁裤腿,又问道:“你那里,是沾了血吗?”
面对这兄弟俩的好奇,牛有铁笑了笑,谦虚地回答道:“是血,沾到的狼血。”
“那,那就是打到狼了啊?”牛广文立刻质问道,一颦一笑间,都难掩对牛有铁的敬佩和羡慕。
如果打猎真有这么容易,这么赚钱的话,那还有啥必要念书?还有啥必要工作?干脆买杆枪打猎算了,国家的铁饭碗虽然稀罕,但相比打猎这么来钱快,谁又不心动呢?又不费脑子,还满满的成就感,还顿顿都有肉吃,何乐而不为?
“打到了,也就几头。”牛有铁仍是谦虚地回答道。
说完,又无奈地眉头紧锁。
本来,他还想趁着厨窑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再把自行车推出来,没想,人越来越多,现在一下子,竟都把厨窑挤满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主要是因为这年代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等娱乐项目,一到晚上,睡不着觉,人就闲的无聊、发慌,见哪里有点乐子,就恨不得挤破头皮钻进去看。
巧的是,今天他侄女那点破事,再加上他打狼的事,一下子就引来了这么多亲戚六人的围观。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个看起来不咋起眼的原因,那就是牛有铁家点着煤油灯,倘若他家黑灯瞎火,谁又肯愿意跑他家来串门?
总之,牛有铁家是乐子、兼人气照明,都齐全了,因此这么多人都想来他家串门。
但有时候人多也不是好事,人一多,干什么都不方便,就像是被众人监视住了一样。
想到这里,牛有铁都无语了,心说:“他奶奶的,还推个狗蛋啊!”
他再去把二八大杠,从拥挤的人群里一点一点推出来,估计得把现场的人眼红死。
再说,就这样推出来,人家还以为,他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显摆呢。
所谓财不露富,他之前自信的,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越想越觉得,媳妇当初说的话没一点毛病,这个世界,人人都有仇富心理,而仇富的本质,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但他又怎可能会把他家的钱,慷慨的拿出来分给他们呢?
就这样,牛有铁跟牛广文兄弟俩,简单尬聊了几句,然后把他要用二八大杠的事,说给了媳妇,他媳妇灵机一动,语气委婉地嚷道:
“你们都说够了么?把人耳朵聒的,说够了就赶紧走,我烧炕呀,一会子,看把你一个个烟死了!”
话音一落,熊在一起的人,就一哄而散,往窑门外走。
有人一边走,一边耍笑说:“走,咱去她四达盖的新房里,继续谝,新房里宽展,谝累了,跌倒就睡下,一觉睡醒,我保准,他四娘热心的,连饭都给咱弄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