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多,就牛有铁和他侄子,董秀娥和她女儿高圆圆,以及被大队里指拨来的几个村干部。
吊唁完后,也没人主动离开,毕竟,现场就这么几个人,大家都默然地守在灵窑里,也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牛有铁知道,主要是因为董秀娥母女俩在场,尤其是长的好看的高圆圆,所以在场的大老爷们都规规矩矩的,很保守,只敢趁对方移目他处时,偷偷瞥一眼。
而一旦被对方察觉到,就会腼腆的脸红。
片刻后,董秀娥起身,走到牛胡来跟前,说:“姨给你做饭去。”
说完,她拉着女儿胳膊走开了。
牛胡来还一脸的懵逼,就在刚刚,他还在想高圆圆和她母亲,会不会立马就离开,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来他家,再也不会跟他见面。
没想到,她们竟然主动帮他做午饭,一时间都感激涕零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出了灵窑。
“还瓷着弄啥?快去,去帮她们忙。”牛有铁摆手提醒一句。
牛胡来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这时,有人开口说道:“这俩人好像是第四大队的人。”
队长侯德才说:“就是,是第四大队人,肩膀上补着一大片补疤的是高养民婆娘,叫啥,我一暂儿想不起来,头上顶毛蓝头巾的,是她女子,名字叫高圆圆。”
“这女子好像还是个哑巴。”
“就是,娃恓惶的,自小发了一场高烧,烧的不会说话了,不过,娃长得确实好看,洋气的,就像画上的人一样。”
众人叹息一声。
紧接着,又有人开口问:“这女子看样子,年纪都大大的了,结了婚了没有?”
“还没哩。”侯德才说:“哪有那么容易?现在这人,嫌忽大的,一听娃是个哑巴,都谈嫌的,害怕生下娃娃也不会说话,所以,一听是个哑巴,都趔的远远的,没一个人敢搭讪。”
“我听人说,只要天生不是哑巴,生下的娃娃都没事,和好娃娃一样的。”
“这谁能料到?没人能知道么。”
片刻后,侯德才突然想到什么,接着又说道:“对了,我记得几年前,这女子好像还谈了个对象哩,人家还是个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
“就是,是个教书先生,前些年一直在咱麻油小学任教,学生娃娃都喊他刘老师,具体叫啥名字,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你还说人家没人要。”
“我只是说一类人,又不是说所有人。”
侯德才辩驳道:“话说,人家知识分子都不嫌,像咱这种,连豆大的‘一’字都不识的人,还有啥谈嫌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谈嫌,都是害怕生下的娃娃也是哑巴,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后代。”
“那现在呢?这俩人是啥情况?”
“现在不清楚了,不过,前几年我看这俩人好的,时常偷偷摸摸的走在一起,我去大队开会的路上,就碰着过好多回哩。”
这时,有人想起似的,突然开口问道:“话说,这娘俩和牛胡来一家子啥关系?我一直都弄不清楚。”
这话一出,侯德才似有很多话要说一样。
他将目光环扫众人一番,也把牛有铁和他侄子包括了进去,略一沉吟,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女子她妈是个寡妇,她男人叫高养民,在多年前就殁了,后来又断断续续找了两个,最终也不知道啥原因,又离了。”
众人点点头,听得云里雾里的。
侯德才接着又说道:“所以说——”
说着,他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便立刻止住了声。
这时,高圆圆和牛胡来俩人巧的走了过来,她先是用手势跟牛胡来比划了几下,牛胡来摇摇头,没看懂,高圆圆接着便用指尖在窑墙上写了几个字。
牛胡来又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的着急,一瞬间脸都红了。
牛有铁主动走过去,往墙上瞅了一眼,说道:“她问你要盐哩。”
“哦哦。”牛胡来恍然大悟,忙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出装盐的罐子,恭恭敬敬地拿给高圆圆,然后,俩人便又往厨窑走去。
灵窑内,侯德才愣了三秒钟,才继续说了下去,“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其实,胡来他达主要还是想把这女子娶回家,给他当未来儿媳妇。”
“嗯,这个想法可以,我觉得。”他们其中的一个说道:“牛胡来是个残疾人,这女子呢,不会说话也算是残疾人,俩残疾人在一起,就般配了。”
然而,有人便开口辩驳道:“这女子虽说残疾,可是人家识字呀,还是个知识分子哩,咱胡来目不识丁,咋能般配?”
“咋不能?”
“咋能?”
就这样,在场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一直到牛胡来回到灵窑,众人才转移了话题。
通过他们的聊天,牛有铁这才知道,原来高圆圆还会识字,他知道,在这年代,识字对一个农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只要识字,多少识一点,都能在大队里混个一官半职了。
这样的话,牛胡来还拿什么匹配人家。
就这样,再待了不到十来分钟,大碾场上就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
突突突……
所有人闻声都好奇走出了窑,站在地院里往大碾场上凝望。
“我卫国叔来了。”牛黑军激动地说道。
这一刻,他感觉就像是他老丈人来了一样,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片刻后,李卫国父子俩就背着秤,拿着工具来到了地院里。
牛胡来激动地走上前去迎接,在他的身后,董秀娥母女俩,都好奇地走出厨窑,还以为来了几个吊唁的。
没想,是来收购羊肉的贩子。
看牛胡来披麻戴孝,李卫国便猜测,有可能是牛胡来父亲殁了,不过他又觉得十分奇怪,昨晚他父亲都生龙活虎的,跟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这一刻,他也没怎么关心这个,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先拾腿上前,确认了一番。
“是令尊殁了吗?”
“嗯。”牛胡来点点头,道:“我达昨晚殁的。”
“嗯,好,我知道了。”李卫国说道,带着儿子,主动去灵窑里烧了燃一炷香。
完了后,正了正衣冠,走出灵窑,因为跟侯德熟络,就先走上前去散烟,握手,简单聊了几句。
看牛有铁走来了,随即,他便走上前去问好,同时问道:“羊肉收拾妥了没?”
“妥了,就等你来收哩。”牛有铁说。
随即,他们来到羊圈里,便开始称重,算账,一番操作,十几头羊,一共卖了374块4毛钱。
牛胡来很满足,他知道,这都是因为对方看在牛有铁的面子上才给开出的高价。
拿到钱的那一刻,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嫉妒,毕竟那么一大笔钱,都能给儿子娶个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