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兰,你快,快把有铁引回窑里去坐。”范改花热切地说道:“我去给俩娃娃弄些吃的去。”
“你去,妈,你甭管我俩。”赵菊兰说,下一刻,气长地牵着她男人手,走进了窑里。
这孔窑,她从小住到大,感情颇深。
但自从出嫁之后,她父母就搬进来住了,才几年光景,这里面就已经充斥了她父亲那浓烈的汗腥味和旱烟味。
赵菊兰一拾腿进门,就被呛的干咳了两嗓子,忍不住开口碎碎念叨道:“你闻着了没?我达身上的气味,能把人熏死!”
牛有铁笑了笑,说:“正常,你达都抽了几十年的烟了嘛。”
说着,也忍不住呛了一嗓子,猛然间,他感觉这浓烈刺鼻的烟味和汗腥味,就仿佛已经渗进了脚下每一寸土壤里。
赵菊兰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此时此刻,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一会翻翻这个,一会翻翻那个,总没个消停。
而这一刻,牛有铁却一直在好奇猫在哪里。
一路走进窑,他都没看到一只,就感到奇怪。
就这样,好一会功夫了,一个年轻女子才慢腾腾走了过来,她一边笑,一边妖声妖气地招呼道:“野,阿姐,阿丈哥,你俩啥时候来的?”
说完,接着又故意埋怨道:“你看他奶,纯粹就是个死人么,来人了,都不知道吼叫一声,就哑悄悄装着哩。”
“谁啊?”牛有铁小声地问他媳妇。
“娃他妗子,你不知道?”赵菊兰小声地回道,一边往窑门口走。
牛有铁“哦”了一声,事实上,时隔多年,他早都听不出这声音了。
不过他不想也能知道,此人肯定是他弟媳妇马小凤,在他印象之中,这弟媳妇为人圆滑,面面俱到,且自以为是,还有点小心眼,总之,他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很快,牛有铁就看到一只碎花棉袄胳膊,掀开方格子布块,拼接的时髦的门帘,走进了窑。
果然是他弟媳马小凤,身高跟他媳妇不相上下,扎着一根大麻花辫,五官虽算不上有多精致,但还算耐看,清瘦清瘦的,明眸皓齿,下巴似锥,笑里藏刀,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这时,赵菊兰接过话茬,委婉地说道:“来了有一时子了,我还以为你两口子忙着哩,就没敢打搅。”
马小凤面色微微一怔,赔笑道:“忙啥哩,闲得发慌哩。”
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赵菊兰身上的衣服,瞅了片刻,紧接着又移目至牛有铁身上,瞅了瞅,便笑着说道:“我丈哥最近弄啥着哩?看起来挣下钱了么。”
“挣啥钱哩!闲着哩。”赵菊兰谦虚地道。
牛有铁只是笑而不语,看马小凤瞅他两口子时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很不容分,她见不得他家日子过得好。
“嗐,我就一点也不相信!你两口子肯定造谎哩!”马小凤故意妖声妖气地道。
看牛有铁尴尬的脸上的笑都凝了,她接着又立刻道:“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哩,瞧,把你两口子吓的!”
说完,正要去喊她男人来招呼客人,话还没开口,她男人就巧的走了过来。
看她男人两手空空,还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马小凤就立刻嚷道:“嗐,你看你,可真是个实木头人!你该知道把烟拿来,给丈哥散一支么!你就空荡荡来了?!”
“哦哦,我刚刚贪弄玉米,都没注意到,还来人了!”马小凤男人笑着自圆其说道。
他叫赵作民,跟牛有铁同岁,个头约一米六五,还没赵菊兰高,看到牛有铁和他媳妇穿的板板正正的,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被媳妇一顿训斥后,他二话不说,就回到厦房把他舍不得抽的老秦川拿了出来,折回去时,无意间又看到大门口停放的自行车,一时间,又把自己弄得困惑住了。
“自,自行车?!呃,不可能!咋可能?!”一边走,他一边在嘴里呢喃自语道。
一回到窑,他就看到媳妇正客客气气地跟他姐和姐夫聊天,热情的,恨不得亲上去一样。
“这人,就鬼的很!?”赵作民嘴里碎碎念道。
他不敢相信,媳妇向来瞧不起他姐一家子,没想,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他都不适应了。
好奇之下,赵作民拾腿进门,主动给他丈哥散烟,一边试探着问道:“丈哥,你一家子人咋来的?这么早就打麻油大队下来了。”
他知道,以往他姐一家子来娘家,都是走路,从早上出发,一直走到中午左右才能到,而且这还是最快的,稍慢点,有时候都走到下午去了。
“骑的自行车。”牛有铁笑着道,一边婉拒着递来的烟,一边说:“不,不抽,烟不抽,好表弟,已经戒了。”
“戒了?”赵作民不相信,笑着道:“我看你抽的勤的很么,咋又戒了?”
说着,又硬递了过去,“来,抽嘛,甭有笑了!”
“有笑啥?作民给你烟哩,你就接下嘛!”赵菊兰笑着嚷一句。
牛有铁只好接下了烟,但没有抽,随意夹到了耳朵背后去了。
“这是好烟!老秦川牌子的,我都舍不得抽哩。”赵作民强调似的说道,说着,朝他姐夫笑了笑。
这时,马小凤好奇地问:“你骑来的自行车,是借你大哥家的嘛?”
看着这两口子阴阳怪气的样子,牛有铁都无语了,果然是两口子。
赵菊兰陪笑了笑,接着就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是,借下我大哥家的车子,来的时候,为了借车子,淘气的,我大嫂子害怕弄日塌了,不想借,你姐夫没办法,就各种好话回奉,最后才勉强借下的。”
“那我姐夫本事还挺大的嘛!”马小凤赔笑一句,回头瞅了牛有铁一眼。
赵菊兰笑了笑,没再搭腔,这一刻,她真希望这两口子不在家,反正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母亲。
紧接着,马小凤跨前一步,自来熟地握住赵菊兰的手,好奇地问道:“好姐哩,你天天吃的啥东西?你看你脸圆的,我记得半年以前,你脸黑的,下巴子尖的,没料想到,你看你现在,双下巴都快冒出来了。”
说着,拉到她男人跟前,让他男人看,“你看你姐,是不是发福了?”
赵作民象征性看了一眼,如实回答道:“就是,我姐胖了,肯定天天吃的肉。”
面对此,赵菊兰笑着回答道:“我娃他达前些日子打了些獾子,估计是吃多了,嗯,你们都不知道,獾子油吃了,人就很容易变胖。”
“光獾子油能把人吃胖?”马小凤笑了笑,她不相信,但也没有太在意。
紧接着,她便问道:“我丈哥打牲打的好么?”
“好啥哩,就前些日子打了些獾子,再就没打到啥。”赵菊兰淡淡道。
马小凤点点头,耍笑道:“是要该打些了,我丈哥都打牲多年了,再打不到,我看,还要把你一家子人饿死哩。”
赵菊兰赔笑道:“就是。”
这时,牛有铁把带来的狗熊肉拿来交给了马小凤,笑着说道:“他妗子,这是我打下的些肉,今晌午弄的吃了去,给他外爷和外奶都尝尝鲜。”
马小凤稀奇地接过来,感觉有五六斤,高兴的脸上都笑出了褶皱,“能行么!我今晌午就给咱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