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作民提出的,如何分配猎物的问题,一时半会,牛有铁也拿不定主意,不过,有他十爷在,分配就简单多了。
“咱一共打了一头狼,和一只狍子。”赵世海一边剥皮,一边慢悠悠道:“至于如何分嘛,简单的很,就按咱打牲一行的行规分。”
“啥是行规?”赵作民关心地问。
对于打猎一行,他一窍不通,更不知道那所谓的行规了。
赵世海笑了笑,一本正经道:“行里规定,谁打死的野物,野物就归谁,当然,并不是全部占有,其他出了力的人,再按劳分配,从野物身上获得肉。”
“哦,那具体咋分?”赵作民又问,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已不复刚刚的愉悦。
“具体咋分,咱就这头狍子来说。”赵世海慢悠悠,一字一顿道:“这是你丈哥最先发现的,所以归你丈哥所有,其次,弄上来的时候,咱爷孙仨都有功劳,所以,每人分一成肉。”
“啥意思?一成肉?”
“一成肉就是整头狍子的一成,比如说这狍子有十市斤肉,咱每人就能分一市斤肉,剩下的就全归第一个发现了的人。”
“哦。”赵作民略微地懂了,但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这跟他心里想象的,慷慨的对半分,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世海笑了笑,接着又说:“不过回去的时候,背肉也能算上功劳,一个功劳也能分得一成肉,也就是说,咱从把狍子弄上来,到背回去,能分得两成肉。”
“好,好吧。”赵作民叹气道。
不过看这只狍子,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如果按两成肉分的话,他好歹也能分得十来斤,也算是不错了,他今天若不跟着他十爷来,哪有这么多的肉给他分。
“那狼呢?”赵作民又好奇问:“狼咋分呀?”
“狼是我先发现的。”赵世海得意道:“我先记一分功,其次,是我打下的,狼就归我,另外,你俩撵狼也有功劳,就一人记一个功,背狼再记一个功,一共就两个功了,就这样分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赵作民说,与此同时,已经琢磨到自己大概能分多少肉了。
这头野狼大概有四十斤重,也就能分四斤重的肉,外加狍子肉,一共能分得将近二十斤的肉。
他知道,二十斤肉已经很重了,往年,他家过年的时候,买的猪肉都从来没超过五斤。
就这样,一番操作,赵世海很快就将狍子皮剥了下来,把肠物掏出来,装到化肥袋子里,剩下的净肉便架到赵作民脖子上,说:“走,你先背着往坡下走。”
赵作民感觉有些亏,一脸的不情愿,心说,牛有铁都不主动背,偏偏喊他来背,安的什么心啊,不过,想到自己能分得背肉的功劳,也就没有怨言了,毕竟这是他头一回进山打猎,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他很满足了。
剥了皮、掏了内脏的狍子,一下子轻了有二十来斤重,他背在身上,都感觉没有一袋粮食重。
就这样,这爷孙仨迅速下了山坳,赵世海又麻利地给狼剥皮,剖腹,完了后,把净狼肉架到牛有铁身上,把狼的内脏直接丢弃到凹坑里。
事实上,狼内脏连猪都嫌,在当地也没人想吃这东西。
赵世海收起开山刀,轻呼口气,“终于弄完了,走,咱爷孙仨现在就回。”
说完,他把狼皮和狍子皮往左肩上一搭,背起化肥袋子,然后拄着拐棍,跟在俩孙子后面,一跳一跳地往回走了。
一路上,赵世海心情格外的畅快,连脚下都有力气了。
事实上,将近两年多时间没再打猎,他不与人来往,意志消沉,得过且过,整天佯活着,渐渐的,整个人都快废了。
在赵作民眼中,他十爷这一刻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一点也不像他认为的残疾人,在打猎方面,他的腿虽然残疾了,但枪法依然高超,而且还有着丰富的打猎经验,总之,在他眼中,他十爷的价值不可估量,以后他得好好巴结。
对牛有铁来说,这一刻,能看到他十爷重拾信心的样子,他已经很满足了,心想着,自己要是一年不来看他十爷的话,或许,他十爷一年都不可能再主动进山打猎,也就不可能会从消极的生活之中自救,继续这样消沉下去的话,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就这样,这爷孙仨抓紧赶路,谁都不与谁说话,几乎一口气将猎物背上了塬。
路过村道时,远远,赵世海看到大队里,两个大闲人朝他们走来,他立刻喊住赵作民。
“立住!立住!”
赵作民好奇问:“咋啦十爷?”同时,他一抬头也看到了那两个人。
“前面来人了,快绕道走。”赵世海面色严肃道。
紧接着,牛有铁就开口解释道:“给他们看到了不好,咱这相当于偷拿了别人的猎物。”
“哦。”赵作民这才明悟了他十爷的意思,笑了笑,不屑道:“怕啥嘛,那是俊俊和省娃,俩叫花子!”
尽管如此,但这一刻,他还是乖乖听了他十爷的话,绕着小路走了。
赵世海接着叮嘱似的说道:“作民,等过大马路的时候,我和你丈哥就在路畔子上等着,你先回去,把你屋里的架子车拉出来,咱把肉装架子车里,然后拉回到我屋里去。”
微微一顿,又说了一句,“你丈哥刚刚说的对,这种事,咱最好放低调些,免得被人暗地里‘照顾’,再者,咱打到野物,给大队里人看到了,也易生嫉妒,你说呢?”
“好的,我知道了,十爷。”赵作民谦虚道。
说完,把狍子往硷畔的雪上一放,然后跑回到家,悄悄拉来了架子车。
这爷孙仨齐上手,把肉装上车,再用化肥袋子掩住,然后沿小路,一直拉回到了赵世海家。
赵世海按约定,把肉一溜溜分好,然后问两个孙子,“五队有山货贩子哩,你俩卖不卖肉?”
看着大约二十来斤的肉,赵作民想也不想,就说:“要卖,我要卖,这么多肉,硬吃也吃不完,卖了钱,还能买其他东西。”
牛有铁也跟着道:“我也要卖,十爷。”
随后,这爷孙仨又嚯嚯嚯地去了一趟五队。
因为狍子的价格比狼肉高出一半多,因此,赵作民把他的狍子肉全卖了,只给自己留了不两斤的狼肉,他笑着说道:“我一家子人还没尝过狼肉是啥滋味,回去尝尝。”
“做不好,吃起来比狗肉还腥,柴的,你能咬动么!”赵世海耍笑似的道。
牛有铁倒是把所有狼肉都卖了,他十爷说的没错,吃狼肉都不如直接吃狗肉。
因此,他给自己留了一半多的狍子肉。
赵世海则把他所有的肉都卖了,换成了钱,目的是为了买些粮食吃,他家现在就缺粮,吃不吃肉都无所谓。
剩下的狼皮,因为价格太低,就没卖,给自己留着当被褥了。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有这么一张狼皮,他都不用再费柴烧炕了,不管铺着还是盖着都顶好。
牛有铁也没卖他的狍子皮,主要是皮色不佳,而且还破了很大的裂口,贩子只给不到一半的价格,因此他就把它留给他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