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乖得很么!”杨宝凤拾腿上前,借着厨窑里的煤油灯光,打量了老二牛广文媳妇一番,忍不住狠狠夸赞道:“乖的很,真真,就像是从画上出来的人么!”
说着,伸出她那双粗糙的老茧手,抓住对方那双软糯滑润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其他人都好奇巴拉地瞅着,一边陪笑着,也没人敢再开口说什么,大家脸皮都薄得很。
像牛争军这种内向的,直接羞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尤其是一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雪花膏香味,就以为……嗯,以为别人很在乎他,然后心就不自觉地砰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赵菊兰闻声从厨窑里走出来。
看到来了两位似陌生,却又极为眼熟的女子,就走上前,笑着问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是他广文达的媳妇,梁,梁春梅。”
邓乐琴听后,立刻笑道:“菊兰,你看你这啥眼神,才几年没见嘛,你就连你弟媳妇,都认不得了呀?”
“啥叫认不得了,都怪咱岁妈,惜的,舍不得把他儿媳妇引出来给人看,还怪咱认不得!”赵菊兰笑着回怼一句。
梁春梅不好意思,一时间,内心戏多的,脸都涨红了,赔笑说:“这个,这,她,她是——”
“这是咱菊兰嫂啊,你都认不得呀?”牛广文没好气道。
“哦哦,菊兰嫂啊,菊兰嫂好!”梁春梅文绉绉道。
打招呼的同时,微微欠了欠身,显得极为典雅考究。
赵菊兰也跟着微微欠了欠身,文绉绉地回了一句,“他春梅娘娘,你也好呀!”
“呃,哎呀!”梁春梅给耍笑的,半捂住嘴,一时间害羞的,站都站不稳了。
赵菊兰陪笑了笑,便不再开玩笑,紧接着,她又笑着看向另一位叫巧云的女子,试着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她,她应该就是咱巧云嫂。”
叫巧云的女子立刻赔笑道:“就是就是,菊兰妹子好,咱多年不见,你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着,她挣脱开杨宝凤的手,走上前去,自来熟地挽住赵菊兰胳膊,热情道:“菊兰妹子,新年快乐么。”
“巧云嫂,新年快乐!”赵菊兰也跟着道。
这时,老二姚杏芳跨前一步,笑着道:“你看他俩干部娘娘,把自己收拾的多洋气,从头到脚,都看起来高级的。”
赵菊兰哭笑不得,开口纠正道:“好二嫂子哩,这叫高雅,不叫高级,你连话都不会说。”
“好好好,高雅高雅!”姚杏芳连忙赔笑道:“他四娘是个大知识分子,你看,连说话都文绉绉的。”
话音一落,在场人便陪笑起来。
“走,巧云嫂,春梅,咱回厦房里坐着去。”赵菊兰热情地道。
说着,拉住她巧云嫂的手,往厦房里走去。
在这期间,牛有铁默然不语,但心里早已经把她们和他媳妇比较很多次了。
在他眼中,他巧云嫂皮肤虽好,但个子偏矮,又几乎是平胸,因此,看起来洋气,却一点也没有女人味。
至于他春梅妹子,皮肤虽好,个头虽跟他媳妇不相上下,但面相太高冷了,也没一点烟火气,因此,这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总之,皮肤好的女子,前世他见的多了,因此一点也不稀奇。
就这样,看着他岁妈一家人,回到厦房坐下。
没一会功夫,牛有铁就听到门外,又窸窸窣窣来了一波人。
“有铁,快出去接人。”老爷子急的说道:“你姑姑一家子来了。”
“好。”牛有铁回应一声,便又赶紧出门去迎接。
这时,一个年约六十来岁的老人,慢悠悠走了过来,牛有铁发现,对方面相几乎和他奶一模一样,一脸的慈祥,又略带一点点严肃,看着令人舒服。
牛有铁努力认了三秒钟,大脑中才勉强的有了些印象。
拾腿上前,气长地喊了一声,“姑姑。”
“哎!”对方亲切地应一声。
然后双目直勾勾瞅着牛有铁,像是不认识了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沉吟了片刻,便跨前一步拍着牛有铁胳膊,无比器重地道:
“有铁啊,你,你这娃,你本事大的,呃,姑姑没料想到,你,你一暂儿就盖了三间厦房,还把你达和你妈都接过来一起住了。”
微微一顿,接着又感慨地道:“有铁啊,你真真是给咱一大家子人把光争了!你看你大哥,富不是很富,穷又不是很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二哥现在三个娃娃还没结婚,把人愁的,不知道以后了咋弄,你三哥呢,又不起性子,一天天,就那样佯活着,现在就你一个,是最出息的。”
牛有铁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他笑了笑,然后避重就轻道:“好姑姑哩,哪有啥本事哩,都是运气好,走,姑姑,快回厦房里坐着去,我岁妈一家子也来了。”
“你这娃,还谦虚的不行!”牛永素笑着道。
“菊兰,你快把姑姑引回厦房里坐着去,外面冷。”牛有铁说道。
“引啥引,我有的是脚,我自己去!”牛永素笑着道。
这一刻,她对牛有铁的巨大改变,感到惊喜又很不能理解。
随后,便主动往厦房里走去。
紧跟着,一个中年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女孩,屁股后面跟着三个小女孩,叮叮当当地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牛有铁往前走了两步,便一眼认了出来,这个中年女人原来是他姑姑的女儿,名叫牛银花,年约三十来岁,一旁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名叫邓兆光。
牛有铁知道,这夫妻俩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塌糊涂,主要是因为执着要男娃,结果连生了四个女娃,在去年的什么时候,被罚了一大笔钱,从此,这家人的生活就变的捉襟见肘。
看到熟悉的牛银花,牛有铁立刻上前招呼道:“快回来,银花姐,快回来。”
一边热情地招呼,一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给她的四个女儿,每人散了五毛钱。
给最大的女孩时,牛银花客气地拦住道:“好他舅哩,你给俩小的就行了,大的都七八岁了,甭给了。”
“七八岁能有多大嘛,我给娃压岁钱,你就甭管了。”说着,牛有铁硬是把钱塞给了年纪最大的小女孩。
与此同时,他发现,他姐夫邓兆光也给他大庆和二庆散了压岁钱,具体多少,他没看到,但稍一想都知道,肯定是每人一块钱,毕竟,对方也不想占人便宜。
这兄弟俩拿到钱后,就高兴的一溜烟跑开了。
“这俩小兔崽子,你给啥钱哩!”牛有铁微微一笑,无奈地说道。
然后走上前,挽住邓兆光的胳膊,自来熟地嚷道:“姐夫,快,快回厦房去坐着。”
邓兆光微微一笑,接着便以钦佩的口吻说道:“有铁呀,没想到,你弄的事款大的,现在连厦房都盖起来了么。”
“姐夫,你就甭抬举了。”牛有铁谦虚道。
“哪抬举了,讲真的。”邓兆光严肃了起来,“前半年,我走的时候,还记得你屋里落怜的,一阵跟你二哥借粮哩,一阵又跟你大哥借粮哩,没料想到,这才几个月时间嘛,你就——”
微微一顿,想到了什么,接着又好奇地问:“有铁,咱这边老山里,野物是不是好打的很呀?姐夫也弄了一杆枪,也想进山打牲,等过了年之后,你空了,带姐夫一起去打,能行不?”
笑了笑,又恭维地道:“姐夫知道你打牲发家了,所以也想跟你沾沾光,你该不会多想吧?”
“能行么!咋能不行?”牛有铁赔笑道:“打牲,谁都能打,有枪就行。”
“真的啊?有枪就能打?野物真的好打的很吗?”邓兆光又好奇问。
“其实说好打也好打,说不好打也不太好打,当然大多时候都要靠运气。”牛有铁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然,他知道他这个姐夫现在是平凉的煤矿工人,这工作,在这年代,简直堪称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而要说他能看上打猎这一行,牛有铁才不信。
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对方言语之中明显也有耍笑人的意思。
就这样,俩人一边尬聊,一边回到了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