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饭,仗姨,饺子热的很。”牛有铁一边往病房里走,一边热切地喊道。
“咦,有铁!”范改花激动出声,看到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她的眼中怦然多了几丝温存和感激。
“来,快吃,仗姨。”牛有铁也是十分的有耐心,同时心里无比的究责。
来到病床前,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就忙着扶他仗姨起来。
“等,等一下。”范改花突然说道,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里去掏着什么。
“哦!?”牛有铁有些好奇,还以为他仗姨身上不舒服,却又不好去帮忙检查,而他媳妇呢,此时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反应迟钝了半拍。
当然,他也没怎么太上心,于是就站在床前等着。
在此间歇,牛有铁还轻拍着媳妇的背,以示安慰,他知道这件事,给媳妇的打击不小,主要是太气人了。
“我没事。”赵菊兰回过神来,安慰似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她母亲身上,“妈,你在干啥?娃他达都把饭端来了,你快趁热吃了吧。”
“就是,快趁热吃了先。”牛有铁跟着好心说道。
范改花没有应声,十分谨慎地操作着,胳膊把被子棚的一起一伏,突然间,她面色一沉,似有心事一般,长叹了口气,接着便冷声道:“这老驴日下的,老不死的东西,像个贼一样。”
她说的很小声,但后半句给赵菊兰听到了。
“谁?妈,您在说谁呢?”赵菊兰无语地道。
范改花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重重地道:“你达,你达那老不死的东西,把你上回给我的十块钱偷偷的拿走了。”
微微一顿,又恶狠狠地说道;“那天晚上,我估计,他驴日下的,看我已经疼糊涂了,还以为我要咽气呀,就把我衣服兜里搜刮了个遍,连我卖了鸡蛋的二毛钱都拿走了,就是个贼,是个大贼!吃人贼!”
牛有铁一听,无语极了,越发的对他老丈人感到厌恶。
同时也没料想到,他仗姨在这时候了还客气的像个外人一样,还想要支付饭钱,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妈,算了吧,拿走了就拿走了,咱不差这点烂钱,拿走了,我重新给你就是。”牛有铁大声地安慰道。
这时,憋了一肚子火的赵菊兰,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直接当着母亲的面儿,恨恨地诅咒道:
“妈,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这个达了,哪天,他老死了,或者病倒了,我也不管他,不看他,叫他一个人过,把他病死,没人管烂在炕上去!”
“好啦好啦!”牛有铁有些受不了这娘俩的怨气,“先吃饭,把饭吃了再说。”
说完,他又将他仗姨扶起,把碗硬放到他仗姨手中。
范改花似乎是饿忙了,她没再婉拒,也不再说什么,抓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牛有铁又赶紧跑去医务室倒了一杯水,端来给放到床头柜上,提醒道:“仗姨,这是水。”
“嗯。”范改花点点头,这一刻,她乖巧的像个孩子,眼里又重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但一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家中,心里又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有道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但对她来说,那里已经是囚困她的可怕的牢笼,没有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希冀。
甚至,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只能是死在那里了。
想到这些,她脸上又布满了愁容,一瞬间,眼神之中又茫然的不知所措起来。
“得想个办法才行。”牛有铁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估计,我仗姨迟早都要给我丈叔打死哩!”
这话一出,可怜的范改花顿时就停止了吃饭,目光可怜兮兮地瞅向了她女婿和女儿。
赵菊兰也是十分重视,她突然起身,给她母亲说了一句,“妈,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会。”
说完,拉着她男人走出病房。
“刚刚你说,呃,你是咋想的?”赵菊兰委婉地问道,一边拉着她男人胳膊,在房檐下的公共条凳上坐了下来。
事实上,这一刻,她已经和她男人有了共同的思虑——下一刻,该如何安顿母亲。
看媳妇对此事如此的重视,牛有铁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仗姨接到咱家住吧,咱家还有一间厦房空着哩,腾出来,再盘个水泥炕就能睡人了,如果仗姨愿意,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是说,咱哪怕给她养老送终都成,毕竟,她是咱的老人嘛!”
“可是——”
赵菊兰轻微地犹豫了一下,但迫于无奈,就还是说了下去,“她又不是你牛家人,接回来住,万一病了咋办?再者,她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就老了的话......”
她说的很隐晦,有些话,心里虽然想到了,但嘴上却是不好直说出来。
牛有铁明白媳妇话里的意思,他无语一笑,说道:“我刚刚都说了,她要是老了的话,咱就给她送终,她病了的话,咱就给她看病,这有啥嘛?以前咱家是穷,可现在,又不差钱嘛。”
听了这些话,赵菊兰却是欲言又止,一阵无奈后,便应付似的说道:“那就......就这样吧。”
看她男人积极主动的态度,其实,她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
就这样,这两口子简单聊了一阵子,很快,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几间病房,以及医护室内的灯也都陆陆续续地打开了。
这年代的灯,仍然是最原始的钨丝灯泡,光是黄色的,即便已经打开,但房间内的东西还仍是很不清晰,就像是蒙了一层黄沙一般,雾的,看起来很难受。
牛有铁感觉还不如直接点煤油灯舒服,至少那种光是清晰自然的。
“走,回去吧!咱都坐了好一阵子了,免得仗姨又胡思乱想。”牛有铁突然开口说道:“回去了,我给仗姨说一下这件事,看她愿不愿意。”
说着,一边拉他着媳妇的手,站了起来。
赵菊兰服从地点点头,紧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也不知道这些天谁在看我妈,都这么晚了,也没人来。”
“我打听过了。”牛有铁生气地道:“一个女医生说是作民在看,但是今天一天了都没来,她还说,昨晚就没来。”
事实上,一提及这事,牛有铁就来气,感觉这一家人,都是牲口变的,简直狼心狗肺。
总之这一刻他想把他仗姨带回家的信念愈发强烈了。
赵菊兰听了反倒是面无表情,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事实上,这种事,也只有在她家才能发生。
就在这两口子前脚就要踏进房间里时,赵作民端地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