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得很，就多吃点。”看眼前这女婿像没吃过肉一样，牛有铁笑着道。

“吃饱了就好好干活，进山打牲其实就这样子，环境条件不好，但咱可甭委屈了自己，只有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才能追赶野物的嘛。”

说着，他下意识将最后一块石头上的烤肉片扒拉到了女婿跟前，笑着道：“我看你爱吃烤肉片，就把这些也吃了，不够再吃鹿排，马上就烤好了。”

唐孝年舔了舔手上的油渍，客气地点点头，笑着喊了一声“四达”。

牛有铁也赔了个笑脸。

事实上，在他眼中，这个女婿还是和前世一样，除了对新鲜事物很好奇之外，基本上没啥心机。

也正因为如此，在千禧年那一波广深打工浪潮里，也没能抓住机会翻穷身，不过也是混了个温饱，挣了点辛苦钱，大浪潮退去后，他和他媳妇回到老家，推倒了老窑，在上面盖了五间贴了瓷砖的大平房，也算是在塘子沟大队出人头地了。

再后来，俩儿子长大成人后，他又慷慨地拿出箱子底下压着的棺材本给俩娃娃娶到了媳妇，一辈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总之，这一刻，在牛有铁眼中，这个女婿比较好相处，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随便指挥他干活。

但前提是，必须得给足对方好处，以及人格上的尊重，当然这都很简单，也是最基本的。

外加有着这么一层亲戚关系牵扯着，因此，牛有铁操作起来也是信手拈来。

当然，唐孝年自己也知道，这头梅花鹿都是他四达打的，而他就仅仅只是跟着打了个酱油，并无实质性作用。

而他四达能这么慷慨地给他吃肉，也算是看得起他了，也是真正把他当亲人看待的。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吃完了烤肉片，接着又啃了将近一半的鹿排，就已经很撑了。

现在烤架上还剩了一半多的鹿排，为方便携带，牛有铁便将其撕成一根一根的，装进了馍袋子里。

在这过程中，老爷子用随身携带的小铝壶，鼓捣了一壶雪，放到火上融化烧开，三个人又轮换着喝饱。

随后，就围着火堆懒洋洋地坐了一阵子，在此期间，他们又都脱下已经湿透的线衣和线裤，放到火上烘烤。

完了后，太阳差不多就已经落下山去了。

赶在天黑之前，牛有铁便背起行囊，开始在大山里寻找起了庇护所。

当然，他主要还是想找个现成的，比如空无一物的山洞，或向里凹的墙角，亦或者是倒下来的古树下面，这些都是不错的应急庇护所。

只要找到一个，再在附近搭一堆火，就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一晚。

总之，庇护所也仅仅只是用来遮挡风寒的，火才是真正的守护神。

当然，寻找庇护所也并非漫无目的的莽冲，一路走，牛有铁都小心地紧跟着雪地上梅花鹿留下来的脚印走，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为了打梅花鹿，再者也还是为避免在大山里迷路。

在这过程中，找到了庇护所，就地停下来歇息，找不到就继续往前走，只要天还没黑。

这时候，黑球和白球早已经追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直往前走了将近三里的路程，才找到了一个稍微像样的庇护所。

在一棵腐朽了的老树下面，而且，看样子，这里在以前的什么时候，还有人在里面待过，里面有不少石头堆砌起来的桌椅，以及未烧完的干柴。

整个庇护所，由一根两米粗的梧桐树，横亘在一个不很大的凹坑上面，靠山坡方向的一侧，被山石封堵着，沿山坡下侧，则敞开着，很显然，为了方便进出或烧火。

“这里还不错嘛！”

看到这样的庇护所，老爷子惊喜地道：“刚好能待下咱几个。”

说着，他急忙卸下身上的行囊，开始用唐孝年带来的撅头清理里面的杂物，除了炭灰之外，主要还是一些石头垒起来的石桌，以及冻实的冰层。

牛有铁看那封堵的一侧有些缝隙，他于是便忙着去找石头来加固，走时不忘安排女婿去拾柴火。

唐孝年也很听话，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去拾柴火了。

“对了。”对方刚抬腿走了两步，牛有铁又叫住叮咛道：“记得甭走远了，天黑山里危险。”

“放心，四达，我就在这些树跟前拾。”唐孝年笑着道，一边走向眼前的洼地里，随手拾起已经结了冰的枯树枝。

牛有铁就近搬了些石头，简单将一些缝隙堵上，便回到庇护所帮他父亲清理地上的乱石头，以及厚厚的冰层。

这些东西不清理干净，晚上随着篝火温度的升起，势必会导致冰层消融引起潮湿，人待在里面始终不太好。

就这样，一番操作，简单的庇护所就搭建成了，背后封的严严实实，即便是狼来了，都未必能刨得开，左右两边，都是古树身遮挡着，前面是熊熊燃烧的篝火，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这下，哪怕是老虎来了都不敢靠近咱了。”老爷子笑着道。

此时，篝火已经燃起来了，四周林子里被火光照的亮堂堂的。

几只松鼠好奇趴在树枝上往庇护所方向瞅着，风将树枝摇曳了一下，它们就以为是天敌来了，轰然散开，纷纷朝着茂密的树冠里跑去。

片刻后，有种叫不上来名字的野鸟开始“吱吱”地鸣叫，衬得整个人林子里都幽暗阴森了许多。

“你听，这是啥鸟，声音沉的，就跟鬼叫唤哩一样！”老爷子开玩笑道。

“布谷鸟吧？”唐孝年随口说了一句。

“布谷鸟是候鸟，冬天咋可能会来这里。”

“那是啥鸟啊？”

片刻后，又从大山的东边传来了几声类似打雷的嗷吼声。

唐孝年不由地心头一紧，战战兢兢道：“爷，你听，是不是老虎叫唤哩？”

老爷子侧耳细听了片刻，哭笑不得道：“这山里哪来的老虎？”

事实上，在十几年前，他就听生产队里的老猎户说秦岭大山里的老虎灭绝了，而即便说是有，也不可能会这么巧吧。

“那会不会是金钱豹？”唐孝年接又问。

“呃，金钱豹嘛，倒是有可能。”老爷子如实回答道。

关于金钱豹，其实在一个月前，他就见到了，那次还差点被咬到，现在想来，仍是心怀忐忑。

唐孝年一听，不由地把屁股下面的撅头攥在手中，“那咋办呀？要真是金钱豹的话——”

平生第一次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过夜，他就已经很不习惯了，再遇上个金钱豹，还要不要人活了。

事实上，自小他就听长辈们说老虎和金钱豹如何如何吃人，而且，吃人就像吃面条一样容易，只要给其中一个盯上，就很难逃出生天。

老爷子笑了笑，“真要是金钱豹，你那撅头能干啥？金钱豹快的你能反应过来？”

说着，他将唐孝年拿起的撅头摁了下去，接着又道：“不过有枪就可以了，它金钱豹再快，还能有枪快？”

看父亲故意吓唬唐孝年，牛有铁都不耐烦了，“达，您甭耍笑了，哪有金钱豹，明明是狼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