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就定下了礼经编撰,群臣都很意外。
他们本以为还会就是否需要校注四书五经展开争论,哪想到皇帝一开口,就让五经校注进入实施阶段。
甚至,《礼经正义》的编撰已经不止是校注了,是对《礼记》等典籍进行删改——
必修和选修说着好听,其实就是有选择的删减。
如果不是学习《礼记》的人很少,《礼记大全》又是元朝陈澔所注、杂采诸家为疏,和朱子的距离远了点。他们一定会极力反对,维护原本的《礼记》。
现在,他们只能看着《礼经正义》的内容被定下,等待完成编撰后,成为科举标准。
那些信奉理学、憋了一口气的臣子,在皇帝接下来谈到《尚书》校注时,终于爆发出来。
信奉理学的大理院右少卿吕维祺道:
“陛下,《尚书》为孔子编撰。”
“九峰蔡氏受其师朱子所托,撰《书集传》注《尚书》,又得朱子订正。”
“《书经》至是而大明,如揭日月矣。”
“臣以为加标点断句即可,无需重新注释。”
这个说法,得到很多臣子附和。
《尚书》虽然不是朱熹注释的,却是他的得意弟子所注。
这部注疏也确实是好,以至于佶屈聱牙的《尚书》,学习人数竟然比《春秋》《礼记》还多。
朱由检对《尚书》的认识远称不上深入,根本不可能推翻蔡氏的注释。
但是他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古文尚书》被后世出土的清华简证伪。
这对儒家来说,简直是要命的事情——
著名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字心经,就是出自古文尚书的《大禹谟》。
现在的儒家学子将这十六字当成尧舜禹相授之心法,朱由检还把它们写在中极殿两楹,将来被证伪后,可能产生大风波。
这个问题是必须解决的,确保无论《古文尚书》是否被证伪,都不影响十六字心经的地位。
故而朱由检在思虑之后,向群臣道:
“《朱子语类》曰: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曾见,可疑之甚。”
“又曰:岂有数百年壁中之物,安得不讹损一字?”
“朕深以为然,觉得《古文尚书》不可信。”
“故而大明的书经,要采用《今文尚书》。”
“以蔡九峰对《今文尚书》的注释为基础,校注其中缺漏。”
“对于《古文尚书》和注释,则是废弃不用。”
这个态度,让群臣惊得一时失语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要废弃《古文尚书》。
那样如今流传的《尚书》五十八篇,就有二十五篇被废弃,只有《今文尚书》三十三篇,作为大明书经。
这么剧烈的变动,就连刘宗周也不赞同,劝谏道:
“陛下,朱子等先贤虽然对《古文尚书》多有疑惑,却并未称其为伪经。”
“蔡氏传也经朱子订正,分辨今古文,删改经文,已经足够完善。”
“《朱子语类》曾曰:书中可疑诸篇,若一齐不信,恐倒了六经。”
显然,对《古文尚书》怀疑的不是一个两个,但是为了维护书经的权威,刘宗周认为还是应该采信。
群臣对此纷纷附和,就连钱谦益也说道:
“陛下,武宗正德皇帝所用年号,便是源自《大禹谟》。”
“《古文尚书》或有不实之处,却不可能完全是伪经。”
“孔安国、梅赜,写不出这种经文。”
朱由检听着群臣的想法,装做若有所思的样子,向他们道:
“那么你们以为,《古文尚书》是真的?”
“梅鷟对金城的质疑何解?”
“这个地名,可是在孔安国死后出现的。”
“应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