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阮大铖在北方各国的如鱼得水,出使地中海各国的孙元化,可谓处处碰壁。
他来罗马的目的,是向教廷解释中国成立了景教会,希望得到教廷认可,授与独立地位。
但是这种事情前所未有,时任教宗乌尔班八世,不可能允许麾下教区独立——
为了争夺教权和王权的高低,整个欧洲都在发生大战。
三十年战争只是刚刚开幕,以后还要再打十几年。
龙华民通过耶稣会的关系试探后,很快就得知教宗拒绝了他的请求。
甚至要成立中国教区,从教廷派遣传教士,要求中国教徒必须用教徒礼仪。
其中就包括禁止祭孔、祭祖等要求,还有管理所有教士。
这个风声传出,龙华民都觉得太极端。
他在嘉定会议上虽然反对上帝等翻译,也不允许信徒参加大型隆重的祭祀活动,焚烧纸钱、祈祷与请愿。
但是对供奉祖先牌位、简单的礼节性祭孔,他却还是允许的。
如果连这都不允许,天主教根本无法在中国传开。
他和孙元化商议道:
“孙特使,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教廷派出传教士,景教会就麻烦了!”
孙元化同样有些麻爪,因为他没想到罗马教廷这么顽固不化,对信仰也如此重视。
此时他才明白皇帝为何一再提醒泰西的宗教氛围和大明不同,不要用中国人的想法看待他们。
如今皇帝的话应验,他也只能说道:
“想办法把景教会的事压下来,先以大明的名义,和教宗国建立关系。”
“能签订规矩条约就签,签不下来就拖着。”
“但是一定不能让教廷干涉,让他们先无视景教会。”
龙华民无奈摇头,向孙元化道:
“拖能拖到什么时候,以后教宗就答应吗?”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们这件事,悄悄在中国建景教会。”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还能压下去吗?”
孙元化摇了摇头,说道:
“瞒是瞒不住的,不如主动来解释,避免有人挑拨,再无转圜余地。”
“现在你去告诉耶稣会,景教会仍是耶稣会中国传教团,支持耶稣会在泰西的一切行为。”
“还有,把预留给教廷的贸易配额,交给耶稣会分配。”
“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让教廷不能公开与大明决裂,也不得派遣人员干涉。”
龙华民听到这些要求,虽然觉得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感觉有把握说服耶稣会。
耶稣会虽然誓守绝财、绝色、绝意这三愿,却也不会拒绝贸易配额的分配权。
而耶稣会绝对效忠教宗的立场,也让现在的教宗对他们很信任,这个时代正是耶稣会的鼎盛时期。
只要耶稣会愿意支持,他们或许无法让教廷承认景教会,但是绝对有能力让教廷无法通过有关中国的决议。
龙华民带着这个条件,去和耶稣会商谈时,很快获得了他们同意。
此时的耶稣会,早已从一个修士组织,发展成庞大的国际团体。
他们在各国的传教活动,需要大量的捐赠支持。
耶稣会的权势者,也需要贸易配额获得利益。
龙华民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对此又欢喜又担心。
欢喜的是景教会的事情可解,担心的是耶稣会已经没有那么纯粹。
他们完全效忠教宗的宗旨,还会完全遵守吗?
以后的教宗,会不会仍旧信任他们?
对此深表担心,他放下了返回耶稣会的念头,决定还要回大明,建立大明的景教会。
孙元化最初也有些幻想破灭,但是对宗教到底只是浅信,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转变。
甚至拿佛道二教和天主教对比,明白罗马教廷,未必比一些寺院藏纳的污垢少。
许显纯、刘应坤等不信教的,就更不把教宗看得多神圣了。
在了解到乌尔班八世大肆任用亲族、扩充家族财富后,许显纯询问龙华民道:
“收买教宗怎么样?”
“需要多少花费?”
龙华民眼睛睁得大大,实在没想到许显纯竟然有这个心思。
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亵渎。
气得他指着许显纯道:
“教宗不可能被收买!”
“这种有公论的事情,他不可能违逆众议。”
刘应坤则嘿嘿一笑,说道:
“现在是不敢,以后却未必。”
“你说,等他老得要死的时候,签个谕令怎么样?”
“难怪皇爷在我们出发的时候,嘱咐我们不要急。”
“这件事可能需要几十年,要耐心等待时机。”
趁着任期结束前签一些平时不方便签署的文件,在后世的选举制国家几乎是明规矩。
孙元化等人对此不明白,朱由检却是熟知。
他已经做好了熬死几任教宗的准备,反正被选上的教宗大多是老头子。
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愿意在临死前冒险,就能把景教独立的文件签下来。
然后再通过收买下一任,让教廷对景教独立的事默认。
此事花费的时间很长,所以大明需要在罗马建立大使馆。
这就是孙元化的任务了,他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向教宗国提出签订和平共处条约。
基本是和平共处、相互尊重、互惠互利这三条,和同日本签订的藩属规矩条约略有不同,大明把教宗国视为同等国家看待。
也因为此,大明承认教宗国的贵族和教士,并希望教宗国承认大明的贵族和官员。
这完全是国家之间的交往,并且表现出了善意。
不过教廷仍旧没有签订这个条约,因为教宗国的根基是宗教,其他的一切都要放在宗教后面。
有景教会独立这个关键在,大明与教廷虽然没有公开决裂,关系也不可能进一步发展。
孙元化等人无奈之下,只能专注于其他事情,完成皇帝交代的事项。
刘应坤被留在罗马,以大明皇帝私人使者的身份,建立大明会馆,在这里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