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光是三个娃的媳妇,就把他二达愁倒下了。”谢笑萍接话道。
牛有银也是无奈,她们这样说,他也坦然承认,“都到年龄上了,愁的,怎个不愁嘛?娃娃娶不到媳妇,这一辈子不就毕了么?”
“他二达,你打牲打得好么,最近又打到黄羊了,嗯,好好打么,争取给三个小子,把娶媳妇的钱打回来。”
“能打个死辣子。”
姚杏芳辩驳道:“越打越穷,还不如去湾川里打石头,一个月好歹还挣个几十块钱哩。”
牛有银翻了个白眼儿,他媳妇又怎能体会到打猎的乐趣呢?
就这样,谈论完了老二家的事后,她们又开始谈论起老大家的事。
一直都是杨宝凤对这个那个评头论足,现在终于轮到她家了。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都准备毫不客气,狠狠耍笑一顿。
但一谈论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好谈的。
老大家随便搬出一件不完美的事,他们几家都还不如呢。
比如老大家的缝纫机踏板坏了,可她们几家谁有呢?她们连缝纫机都没有。
老大家小子也成年了,到了适婚年龄,可人家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不仅谈下了对象,还有充足的礼金,而这条件,她们哪家有啊?
因此,简单谈了一阵子,就抓不到把柄了,随后大家就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了。
在这期间,牛有铁时不时会留意一下他三哥。
他看到他三哥干一会,歇一会,而且每次歇的时间都要比干的久,但歇息的时候,就背过身去站着。
有一次,他无意间偷瞥到三哥手里拿着一个红皮日记本,也就巴掌大点,三哥用半截铅笔在上面涂涂写写。
歪起脑袋,思虑片刻,然后又神采飞扬地挥笔写了起来。
本来他好奇想凑上去看看三哥写了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他知道三哥传统,尤其是把记录生活这件事情,看的比他贴身穿的红线裤还私密。
三哥之所以看起来神智不正常,其实原因正在于此。
随后他也没再管三哥,继续挖土,铲土,装车。
埋头干了好一阵子,想到晚上又得去二哥家窑里挤着睡,就感觉浑身难受。
他受不了父亲不洗澡,尤其是身上那股浓浓的汗臭味,也不知道是汗臭,还是牛屎味,总之,是极其难闻的。
再说,他也不想跟媳妇分开睡,好不容易重生回来,难道就因为这件事跟媳妇分开,那也就太……
而且眼下这窑一刻也弄不好,他都不知道要去二哥家睡多久了。
再说眼看马上就要过年,家里的烂包不收拾好,年都过不好。
就这样,他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在院子里搭一间茅草屋。
虽然这种屋子,远不如厚实的窑洞暖和,但他想到在里面搭火炉子,只要搭一个火炉子,再盘一个炕,他相信也冷不到哪儿去。
二十年后,麻油村人百分之八九十人都住的红砖瓦房,红砖瓦房跟茅草屋没什么区别,都是因为搭了火炉子房间才会暖和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回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媳妇。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靠不靠谱啊?”赵菊兰有点不相信。
毕竟这年代,麻油村还没人住这种连牛马都不想住的茅草屋,更何况还是给他父亲和奶住。
这不把人冻死啊!
牛有铁笑着道:“靠谱,靠谱的很。”
然后他把他心中的茅草屋大概构造说给了媳妇,他媳妇还是不明白,他又说了搭火炉子的事,他媳妇嫌没柴烧。
“我要烧煤。”牛有铁说。
“煤贵的,咱烧的起吗?”赵菊兰满脸狐疑地看着她男人。
实际上,煤具体多钱,经不经烧,她都从来没有了解过,也从来没烧过煤炭,就只知道,不像烂柴火,而煤是需要用钱来买的,因此就觉得应该很贵。
再说农村人,谁家愿意烧花钱的燃料?
“烧得起烧得起。”牛有铁肯定道:“行啦,等我把屋子搭起了,抽空去集市上看看煤价,买点试试。”
“行吧,你是掌柜的,你想咋样就咋样吧。”赵菊兰轻叹了口气。
牛有铁一愣,瞬间就来气了,瞪着他媳妇道:“呃,瞅你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
“我说啥了嘛!”赵菊兰回怼一句。
“我是说你说话的语气。”牛有铁犟着脖子道。
“我的口气咋啦?”
“你……太重了。”
看她男人那较真的样子,赵菊兰也没计较,她男人这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操心,便只好放软,语气温和地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笑着问:“这样可以了吧?”
牛有铁被气笑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他想了想,倔的没有说下去。
赵菊兰心直口快,说了出来,“你舍不得……想跟我睡啊?”
说完,没好气地瞪了她男人一眼。
看着他媳妇那魅惑的表情,牛有铁都想收拾她一顿了,见有人朝厨窑走来了,就忍住了。
转而大声嚷道:“往锅里多放些黄羊肉,让咱些人都吃好,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