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您别说了,我使劲推就是。”牛俊梅声音沙哑地说。
牛铁蛋摆了摆手,没再搭腔,猛然间,又冒出两股子热泪,汪在了眼眶里。
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了故去多年的孩他妈。
还开口说了出来,一说出来,心里就难受的,就再也不想说话了。
把头低了一下,然后那股热泪就顺着两边眼角流了下来。
怕给子女们看到,呼啦一下,抬手抹掉。
可红红的眼眶还是被牛俊梅看到了。
她语气又冷又倔地说道:“达,下学期,暑假我就不回来了,等天热了我去三联工厂门口卖汽水,我自己挣学费,到时候给您写信联络。”
牛铁蛋没搭腔,又心疼又无奈,又自责自己这辈子没出息,害得媳妇早早故去,两个小子娃眼看都读不起大学了。
牛俊梅也没再说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随后,这父子仨又继续拉胡基,比之前快了很多。
牛俊梅性格执拗,路上遇着了熟人,也依然没有主动去打招呼,把头低的下下的,故意装作没看见。
来到牛有铁家地院里,牛永禄刚抽完一锅旱烟,准备牵着牛车出发,看到这父子仨勤快地来了。
瞅了瞅牛铁蛋,耍笑道:“你这老家伙,还快的很么!”
“嗯。”牛铁蛋回头笑了笑,不语,又埋下头继续卸车。
看这父子仨勤快的样子,牛永禄接着又耍笑说:“拉么,好好拉,你父子仨拉多少,我老四就买多少,他刚刚都发话了。”
说完,牛铁蛋无形中又紧张了一下。
看老二卸下胡基跑过来,忍不住又催喊一句,“快,俊旭,叫你妹快点,手脚麻利些卸!”
牛俊旭抹了抹额头的黑汗,继续一声不吭地卸胡基。
老三牛俊梅因为给父亲一催,手没抓稳,两块胡基就掉地上打碎了。
牛永禄看到后,冷着脸对牛铁蛋说道:“胡基打碎了,我可不要。”
“好好,碎了的不要钱。”牛铁蛋赶紧赔笑说。
看牛永禄大摇大摆地走开,他恨恨地瞪了牛俊梅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能干个啥?你把书念到猪脑髓里了!还供你上大学,供一头猪,过年捅一刀子还能吃肉,养你还要花我钱,还不争气,卸个胡基你都能弄掉到地上去……”
牛俊梅没搭腔,委屈地红着眼睛走开了。
但还是继续卸胡基,不一会功夫,干净的棉袄襟子都弄脏了,两个大长辫子也都沾上了土灰。
这时,一旁的杨宝凤等人看到了,又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调侃起来。
“你瞧,达就像几十年前的老地主一样,把手往腰里一叉,拽的,牛锃锃的。”
“达还不是仗着他老四的能耐,他老四没本事,看他还指拨谁去?”
“就是,老四一出息,达跟着也气长了。”
“铁蛋也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他的女儿,人家都二十来岁的人了,都不顾脸的么?”
“得得得,咱忙咱的,管人家那么宽干啥。”
卸完胡基,牛铁蛋父子仨又拉着架子车嚯嚯嚯地往回返去。
就这样,连着跑了五趟,第六趟,父子仨刚拉到距离牛有铁家大门口不到五十米的坡路时,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的车轮子突然“砰”了一声,炸了。
父子仨顿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