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接着又道:“昨天早上,你出门去了,我眯着眼睛,没睡实,影影忽忽看到你男人在厨窑里翻找啥,我没管,过了一会,他就跑去立柜里翻,把蚊帐翻出来拿走了,当时我也好奇,不过,看他带回来一笼鱼,我就知道他干啥去了。”
“敢背着我——”赵菊兰咬牙切齿,拳头都攥实了。
不过,看在她男人捞到了那么多的鱼,又把鱼做的那么好吃,她心里就没那么大的气了。
但一想到那蚊帐是结婚的老物件,又那么贵,心里的一口气还是咽不下去。
“不行,我找他去!”赵菊兰恨铁不成钢地嚷道:“哪有这样的人,这是我俩结婚的东西呀!他咋能这样!?”
说着,怦然间,眼眶都湿润了。
想到她连结婚时的一个针头线脑,都舍不得扔,而她男人直接把那么大的蚊帐拿去捞鱼,就实在气不平。
“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咋能这样!?他一点也不珍惜,他不珍惜!”赵菊兰嘴里碎碎念叨道。
看孙媳妇这么较真,老太顿时感到无语,又隐隐有些后悔。
心说,这世上怎么能有这种人,不就是个蚊帐吗?拿来捕鱼了,又不是拿来烧了火。
“菊兰,你干啥?对了去!”老太急忙穿鞋下了炕,走到孙媳妇跟前,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但赵菊兰已经泪流满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眼泪就是多,她也控制不住。
“哎呀!你瞧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嚎。”老太极力安慰道:“就为了一个蚊帐嚎?给人说出去了,都笑话死了!”
说着,伸出她那皱巴巴的手,帮孙媳妇把流下来的眼泪擦拭干净。
赵菊兰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哽咽了几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然后突然想起似的对她奶说:“没事,我没事!”
说完,去锅前忙去了。
老太突然“唉”了一声,没想,跟孙媳妇一起过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能理解她的心。
本来是一件高兴事,没想,竟成了无事生非。
老人家又后悔,又坐立难安,很怕她两口子闹起矛盾来。
就一直眼巴巴站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看儿媳妇往厨窑外走,她就吓得赶紧跟上前去。
赵菊兰意识到此,就赶紧宽慰道:“奶,您快上炕去暖着,地上冷,我去上个灰圈子。”
她说的“灰圈子”是厕所的意思,这年代人习惯用炕灰来掩埋厕所里的屎,“圈子”又是因为厕所大多都像是三堵半墙围起来的圈子,所以,习惯叫灰圈子。
看孙媳妇这样说,老太才安下了心,弱弱地回道:“哦。”一脸自责样儿。
赵菊兰拾腿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忍心回头说了一句,“奶,您就甭操心了,我不会和我娃他达嚷仗。”
说完,转身走了。
老太还在原地瓷站了一会,才憾憾地爬上了炕。
“挖地窖嘛?唔,你想挖就挖吧,你是掌柜的,我没意见。”工地旁边的墙角,听完牛有铁的一番陈词,老爷子谦虚地说道。
在他看来,儿子这个想法不错,就只是听起来有些疯狂。
微微一顿,想了想,接着又道:“你挖地窖我不反对,可是你说要往地窖里装冰坨,我就一点也不支持,你都不想想,咱这里,一到夏天,能把人热死,你放下的冰坨,到时候全消了,到时候,地窖就是一个大水坑,甭说存东西了,人进不进得去都是两说,弄不好,还要把院子泡塌哩,唉……呀!”
说完,最后长叹了口气。
同时心里还想着,厦房都还没盖起来,这儿子又给人来这么一出,他知道,儿子现在有钱了,只要有这么个念头,是绝对会去做的。
而这地窖,到底可不可行,他也不清楚,但他又相信儿子不会胡来,嗯,总之就是矛盾的很。
但牛有铁却笑了笑,说:“这点您就想多了,冰坨放在凉快的地方,基本上是不容易消的,夏天也不会。”
“为啥不会?天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信冰坨消不了!一天都过不了,就全淌了水了。”老爷子无语地道。
牛有铁又笑了笑,看来父亲是真的开不了窍啊,想了想,就问道:“夏天的时候,您见过地窖下面是啥样的嘛?”
“我咋没见过?”老爷子嚷道。
“嗯,咱一般的地窖,在夏天的时候,下面是凉的。”牛有铁说:“但那基本都是三四米深的地方,我是说,我如果把地窖挖到七八米,甚至是十米以上呢,这时候地下面的温度就是冷的,而只要温度接近零摄氏度后,冰坨基本上就不融化了。”
“啥?啥氏度?”老爷子好奇问。
对于摄氏度这种古怪词语,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牛有铁立刻解释道:“我是说,零度嘛,零度,意思是很冷的时候,这个时候,冰坨就基本上不融化了,当然,我们还可以在冰窖下面做一些保温措施,有利于冰窖的保温效果。”
最后两句,牛有铁感觉自己说的文绉绉的,但也没办法,有些意思和道理他只能这样表达了。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给父亲解释的这么深奥。
他是掌柜的,只要把活儿派下去,只要工钱到位,就会有人帮忙干。
老爷子确实,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没再辩驳什么,把烟锅从脖子上拿下去,装了一锅烟点上抽了起来,一边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嗯。”牛有铁点点头,突然,感觉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父亲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对着干了。
反倒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听起了他的话。
牛有铁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他不想让父亲心里不踏实,于是接着就说了一句,“达,您放心,这冰窖用处大的很,到时候您就知道啦。”
老爷子只抽烟,不吭声,时不时吸一口痰吐在地上。
“哪怕,到时候,像您说的那样冰坨会消水,咱就直接把土往里面一填,不要了,也不伤及啥的嘛!”
老爷子把烟嘴从左边嘴角换到了右边嘴角,又吐了一口痰,叹气道:“能行,反正人手够,就照你说的挖嘛!”
牛有铁高兴的点点头,随后,便开始在地院里转悠起来。
一边在大脑中规划地窖的雏形,一边寻找合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