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快把菜做好的时候,赵菊兰似有急事一般,拉着她男人走出了窑。
“啥事啊你?”来到烟筒旁,牛有铁好奇地问。
“趁大家都在场,咱就把妈接回来吧。”赵菊兰说:“明儿一天,后儿一天,大后儿就正式过年了。”
“能行么,你说咋就咋。”牛有铁笑着道。
突然,竟还莫名的有些小感动,他知道,媳妇一直是反对他接回母亲的,毕竟当年分家的时候,他兄弟四家人,白纸黑字签了赡养协议的。
那时候他三个哥嫂,谁都不想吃亏,各家为图方便,为减少开支,生生将两位相濡以沫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分离开来,鉴于此,赵菊兰早已经是铁了心要和她三个哥嫂家“公平公正”。
没想,如今他家日子越来越好了,至少,目前是不用再为吃穿发愁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媳妇便开始变得大度,不再斤斤计较,毕竟,再多赡养一个母亲也是绰绰有余。
也许,媳妇觉得赡养的人是母亲,不是外人,不必跟几个哥嫂争得失,在经济条件宽裕的情况下,尽量尽孝。
也许,是因为前些日子他当着他几个哥嫂的面儿说了赡养母亲的事,媳妇就当真了罢。
总之这一刻,牛有铁还是觉得挺感动的。
但接母亲回来,在他这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不可阻挡。
赵菊兰接着解释道:“本来,我打算晚上,或明儿晚上悄悄把妈接过来,刚刚我想过了,咱悄悄干啥?咱接咱妈回来,又不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正巧,今儿人多,就让他们做个见证。”
她严肃着说完,笑了笑,又道:“人多,顺便也热闹热闹。”
“那你不觉得吃亏啊?”牛有铁笑了笑,试探着问道。
“我吃的啥亏?”赵菊兰忽又严肃了起来,“我赡养的是咱妈,我吃的啥亏?”
“我是说,咱把妈接回来,以后大哥,二哥,三哥几家人就不用再管了。”牛有铁如实说道:“他们几家子省心,省事,还省粮,咱妈在咱家,咱还要给管吃管住,以后万一病了,咱还得给看病,你不觉得亏呀?”
牛有铁说完,下一刻,赵菊兰就沉默住了,想到什么,不由地长叹了口气。
不过,稍稍踟躇,很快,她就开口回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其实,放谁身上都觉得亏哩,可是咱养的是咱妈,又不是外人,如果你觉得亏,就甭养了。”
牛有铁笑了笑,没再搭腔,感觉前面的试探有点多余,甚至是无聊。
见媳妇不高兴了,牛有铁便伸手轻拍了拍媳妇肩膀,准备安慰两句,还没开口,紧接着,他媳妇就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亏,咱妈有的是儿,凭啥让你一个养,但是有句老话这样说,穷不怪父,孝不比兄,咱养咱妈,是在尽孝,不是在跟咱三个哥嫂比谁吃不吃亏的问题。”
“好好好,我知道了。”牛有铁立刻应道,他本来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反倒给媳妇教育了,他试着伸手去搂媳妇,没想,给媳妇一把推开了。
“咋啦?我就随口说说,你这还来真的了?”牛有铁哭笑不得道。
“行啦,不跟你说了。”赵菊兰没好气道:“你去接妈还是我去?窑里还得一个人安顿。”
“你去,你去接妈回来。”牛有铁说。
“那你回去安顿,看你弄的鱼咋样了,好了就往桌子上端,让客人先吃。”
“知道,你快去吧,回来了,饭就好了。”
赵菊兰转身正要走,牛有铁突然想到什么,又喊了一声。
赵菊兰回过头来,问道:“咋啦?”
“你过来。”牛有铁略显神秘道。
赵菊兰好奇,又走了回去,牛有铁往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卷钱,抓起媳妇的手,给放在手心里。
“这?你卖了熊胆的钱啊?”赵菊兰关心地问。
她知道她男人刚刚买了熊胆,但因为客人一茬接一茬地来,也就没来得及问。
“这是多少啊?”猛然间,赵菊兰眼睛都亮了。
“七百。”牛有铁说。
“啊?!”赵菊兰惊得张大了嘴,还在愣神,牛有铁故意催了一句,“去啊,快去把妈接回来,我回窑安顿去了。”
赵菊兰没再数,看周围没人,赶忙将钱揣到腰兜,高高兴兴往大门外跑去了。
片刻后,赵菊兰就引着高蓝英回来了。
其实,接回来的“接”,并非简单的把人喊回来吃一顿饭了事,而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习俗,尽管仪式简单,但必须得有这么个仪式。
赵菊兰处理的也很简单,她先是去了他二哥和三哥家,把“接回”母亲的事给他们两家人说了,便回到大哥家,再跟她母亲说清楚。
她母亲一开始还不信,当然主要还是不想给老四家添麻烦,便连连婉拒赵菊兰的好意。
但赵菊兰哪管她怎么想,直接拉着她母亲的胳膊就往门外走。
一边嚷道:“这会儿,您儿子要不是忙着在做饭,我都把他喊来‘请’您了。”
“呃,这,你——”
“这啥?我啥?您赶紧走,甭有笑了,您儿子养您,天经地义......”
就这样,高蓝英给赵菊兰拽的没一点脾气,她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因此身子骨又瘦又轻,因此这一刻,她几乎给儿媳妇擒拿住了一样,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嘴上又说不过儿媳妇。
给怼的无言以对了,便乖乖跟着儿媳妇走了。
厨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