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则陪着李会宁姐弟俩,并排走着,这一刻,他没有去阻拦他们,甚至,没有帮侄女说一句好话挽留。
他知道,侄女前世的另一半,正缘是郭村人氏,而非现在的李会宁,这可能就是重生所带来的蝴蝶效果吧。
也许,从进山打狗熊的那一刻,那只蝴蝶的翼翅就已经开始扇动起来了,也许,是在这之前的什么时候。
有些事,现在看来,就仿佛是冥冥中天注定。
总之这一刻,牛有铁也是无能为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酒桌附近,李会宁父亲假装不知道刚刚所发生的事,他主动走到杨宝凤跟前,面带微笑道:“好亲家,我屋里这会还有点急事,赶着回去哩,就不陪你了,至于娃娃的婚事,我回去再商量商量。”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杨宝凤信以为真,刚刚的失落感,一瞬间又转化为希望的动力,她赔笑道:“急事?啥急事呀?这么着急。”
“有个病人,急得等着我回去看哩。”李会梅走过来补充说道。
说完,她也跟着往大门外走去。
李会宁看到老爷子手里端着一杯酒,已经喝了有一半了,他急的走过去,带着训斥的口吻道:“爷,您干啥喝酒呀!?这酒不能碰呀!酒和韭菜,辣子,大蒜一样都是发物,容易导致伤口发炎。”
老爷子微微一笑,似腼腆道:“哦,我一直不知道,我还以为……”
事实上,到现在他都连喝了五六杯了,而且脸上都微微有些发红。
刚刚,看老大一家闹得不可开交,他一生气,没控制好,又连喝了几杯,心里是痛快了,但他的腿伤……
当然,见李会宁这么用心,这时景了,还不忘提醒他不能喝酒,心里感到暖暖的,就只是这桩婚事还没完全说成,他心里多少有些噎拤。
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他只是当爷的,这种婚姻大事,他又插不上嘴,所以有些时候,只能干着急,比爱而不得更难受。
这时,李会宁也看出了老爷子喝了不少酒,但喝都喝了,说了也不顶用。
于是想了想,便转身对牛有铁说:“四达,我爷刚喝酒了,我怕伤口发炎,等会儿了,你给吃上些安乃近,再千万叮咛,不能让他再喝了。”
“好,我知道了。”牛有铁客气地回答道。
猛然间,竟莫名的感激,没想他竟喊了他“四达”,一时间,竟让牛有铁又不得不开始审视,这件事,他要不要插一手。
就这么的不管,他感觉良心都有些不安了。
古来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而眼前,他能明显看出,这对新人是真心相爱的……
正这样想着时,李会宁已经转身,往大门口走了,杨宝凤拾腿跟了上去,挽留道:“会宁,你干啥去?你留下来,晚点再回去嘛!”
事实上,她对这个女婿是相当满意的,这一刻,她心里满是自责与懊悔。
她想着,当时要是直接说个四百块彩礼,或者四百五十块彩礼,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说商量的话了吧,
可事情已经发生,她再也没机会挽回了,因为放不下面子,一直到李会宁回过头跟她客套了两句,转身走开,她都没能再妥协一句,哪怕是说一句,彩礼还可以商量的话。
嗯,这话她都没说。
随后,看地院里由一开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面,到现在的冷冷清清,杨宝凤心里一凉,跟老爷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地院。
酒桌前,现在就剩下牛有铁和他父亲俩人了,片刻后,牛广卓和牛广文兄弟俩走了过来。
刚刚,这兄弟俩为避讳,主动去了牛有铁家厦房里坐着,一直到地院里平息了,才走出来。
紧跟着,姚志民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作为客人,他走到牛有铁跟前,一边散烟,一边客气地说道:“堂表弟,是这样,时间不早了,熊胆我也拿到了,就先回去了,我妈药引子里还要用哩。”
“那行,我就不挽留你了。”牛有铁也没客气,顺手接过了烟,点燃抽了起来。
随后,姚志民便和她姐姚杏芳,一起离开了地院。
此时是黄午,太阳已经坠下去了一大截,部分阳光斜射到东边的山墙上,已不复正午时分的金黄,显得暗昏昏的,衬得整个地院都冷清了不少。
忽一阵西北风迎面吹来,牛有铁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这时,邓乐琴正在指拨她两个儿子帮忙抬饭桌,收拾凳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一开口就直接嚷骂。
“你俩咋一点眼色都不长?饭吃毕了,就该知道收拾桌子板凳么,还游山玩水滴,像啥样子?”
“知道了,妈,我哥俩这不就在收拾嘛。”牛广文嘻嘻哈哈笑着道。
邓乐琴看不惯他,随手操起扫帚,就往二儿子肩膀上捶,一边嚷道:“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知道拾掇?是不是?”
啪!又是一扫帚,牛广文也没闪躲,脸上仍是在赔笑。
牛广卓作为老大,他老实,没有吭声,只顾埋头干活,因此,这一刻,他躲过了他母亲捶打。
事实上,自小他就已经挨完了打,也替弟弟背下了不少锅,小时候,他比弟弟挨的打还多。
牛有铁看到后,一阵哭笑不得,笑完后细细一想,觉得这兄弟俩真幸福。
也替他岁妈感到高兴,他知道,正是因为他岁妈这样的严厉,才培养出了这么两个大学生,给他整个家族都把光争了。
就这样,厨房里碗筷收拾完了,地院里桌子板凳也收拾完了,牛有铁也没插手干什么。
他只是回到厦房,给他父亲吃了药,然后再坐了一会,就发现他岁妈和她的两儿子来了。
他因为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客套了两句,便转身走出了厦房。
房内,牛有铁听到他们开始跟他父亲和他母亲,以及他奶闲谝,谝什么,牛有铁大概的也能猜到,不是关于他在短时间内把日子过好了,就是关于他岁妈家的两个儿子如何如何有出息,如何如何给他的大家族把光争了,要不就是刚刚所发生的事,总之,无非就这些。
随后,牛有铁便走开了。
沿着院墙,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大门口走。
地院里没人了,他暂时获得了宁静,片刻的宁静,不过,又不知因何,他竟莫名的有些伤感。
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孤独感,无边无际,这一刻,他感觉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仿佛已经离他而去了一样。
空荡荡的大地院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