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无语,他怕父亲知道他要进山打猎,没想这就给知道了。
这时,牛胡来走了过来,老爷子便开口问:“胡来,是你喊你哥打牲的?”
牛胡来不说话,事实上打小他就怕老爷子,那是因为在小时候,有一次他用柳条子打了他家的花椒树,结果给喝吼了一声,从那以后,他就害怕上他了,小小心灵上蒙了阴影,因此远远的,一看到他就会本能地躲开,现在,他即便是已经长大,也仍然会忌惮。
老爷子又问:“你们上哪打去?”
“去我屋里。”牛胡来开口说了一句,说话的时候,他却是躲在牛有铁身后,刻意避开了老爷子视线。
“去你屋里?去你屋里打啥呀?”老爷子听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狼。”牛胡来说:“狼把我羊咬死了。”
一听打狼,老爷子激动地恍惚了一下,险些从炕上跳起来,他想到一个多月前,他和儿子用简陋的门板就套住了狼,现在有好枪,打狼岂不就跟白露时打核桃一样轻松。
“阿伯,你干啥呀?甭动,把伤口挣破了。”牛广卓急忙提醒道。
牛广文直接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以为他伯要蹦下炕去。
“没事,没事,我没事!”老爷子摆摆手,示意牛广文坐下。
然后,开口对儿子说道:“狼好打,咱现在有枪哩,来多少狼都不怕,你去打嘛。”他开始支持了。
牛有铁高兴道:“知道了,达,您留意下门,我走了。”
说完,背起枪,扛起长矛,路过狗窑时,顺便喊上了黑球。
走到大门口时,牛有铁听到他父亲叮咛了什么,他没来及回答,于是很快,他母亲就跑了出来。
“有铁,你急啥哩!?你达刚刚叫你把他的五六半枪拿下,你拿了没?”高蓝英问道。
“拿啥,不用拿,我这枪就够了。”牛有铁笑着道,他知道父亲的好意。
父亲的“五六半”可以连开十发,而他的双管枪只能连开两发。
但他知道,父亲的枪子弹是制式弹,打完了就很难买到,至少,截止目前,他还没找到有卖制式子弹的店铺,因此不宜随意挥霍。
随后,牛有铁便随同牛胡来走了。
厦房内,牛广文好奇地问老爷子,“伯,现在山里野物多的很呀?”
“多倒是不多。”老爷子笑了笑,慢悠悠,拿腔拿调地道:“但是有些野物藏得隐秘的,人很难找着,我是说不专业的人,找起来费劲的,真真的,还有些野物,凶的,就拿狗熊来说,明明都死了,可是人往跟前一走,它就爬起来了。”
“装死。”牛广文随口附和一句。
“就是,装死了么,跟有些人一样,阴的。”老爷子瞪大眼睛道:“人辛辛苦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倒,结果……”
“我有铁哥咋打的野物?”牛广文接着好奇问。
“咋打的?”老爷子来劲了,自豪地讲道:“那一天是早晨,我和你菊兰嫂子,把你哥说了两句,你哥就赌气,出了门了,当时我还以为你哥,又找他些狐朋狗友去了,没料想到,走了没一时功夫就回来了,还扛了五六只獾子。”
“五六只?獾子?”牛广文好奇。
“就是么,那天我就在想,你哥总算是给他把气争了,连续打了一冬牲了,都没收获,就那一早晨,一暂儿打了那么多。”
老爷子接着说道:“之后,你哥,嗯,我感觉他好像就是,是,是找着感觉了,就出奇的,回回出去都能打到野物,先是打狼,打黄鼠狼,再到捉野鸡,打狐狸,黄羊,野猪,最近又打到了狗熊。”
听了老爷子一番陈述,牛广文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牛广卓突然想到什么,忙问:“伯,我堂弟拿啥打的野物?”
他知道一杆猎枪动辄上百块,而一般庄稼人,根本买不起,而且,这年代百分之六七十庄稼人,都在为一日两餐发愁,更别说买那么贵重的枪了。
老爷子也能理解这侄子的意思,他笑了笑,语气坚定而又不失自豪地回答道:“拿枪打的么,当然,好多也是徒手捉的,像前些日子,捉野鸡,一晚上就捉了好几化肥袋子,说了你可能都不信,你堂弟现在拿的这杆枪就是他卖了野鸡买的,这枪是双管的,当时连子弹一起就花掉了四百块。”
“四百啊?”牛广卓深吸了口气,他一个月工资才30块,要攒够四百块钱,他就得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年,而且,平时还得省吃俭用才行。
而对于此,牛广文渐渐已经适应了,因此他还算比较淡然,毕竟他有铁哥拿化肥袋子,一袋一袋地抓野鸡,可想而知,卖掉要卖多少钱。
老爷子接着又说:“我也有一杆枪,是外婆当年在部队上用过的‘五六半’,用来打牲美的,真真的。”
“哪来的?”牛广卓问。
老爷子微微一顿,想到什么,面色陡然变得严肃,瞅了瞅一旁的邓乐琴,邓乐琴把他叫大哥,她是他亲弟弟的媳妇,完了后,他将目光游移至牛广卓兄弟俩身上,说道:“我这枪,是你堂哥从土匪手里抢来的。”
“啥?抢来的?”牛广卓一愣,感觉太扯淡了。
牛广文也不相信,他立刻辩驳道:“我堂哥从土匪手里抢的?他,他——”
他没说下去,但笑了。
“我就知道你俩不相信。”老爷子淡然道:“罢了罢了,不信就不信罢。”
邓乐琴也不相信,紧跟着,她严肃道:“土匪厉害的,咱这些平头老百姓,谁敢去抢,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
随后,他们就没再聊关于枪的事。
牛广文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想看看我堂哥这回出去能不能打到狼回来。”
“我也想看看。”牛广卓跟着道。
另一边,去往牛胡来家的路上,牛有铁问牛胡来,说:“狼把你屋里几只羊咬死了?”
“一前一后,总共把十六只咬死了。”牛胡来痛心地回答道:“其中有九只大羊,其余全是羊羔子。”
牛有铁一听,觉得还不少,他记得牛胡来放的羊群,总共也才二十来只。
“这么说,有一半多羊都死了?”
“死完了都!”牛胡来说:“就剩了几只老羊,还下不了羊羔。”
“哦!”牛有铁感到痛心,同时又替牛胡来感到悲哀。
这么多羊,卖了都够给他娶媳妇了。
牛胡来紧接着,略带抱怨的口吻说道:“哥,狼是不是有报复心?”
这个问题,牛有铁也不敢肯定。
当然,报复心其实一般的动物都会有,于是想了想,便说:“是。”
“这就对了。”牛胡来立刻道:“上回咱打死了两头狼,嗯,就是从上回开始,我屋里就经常有狼来,有时候是深更半夜,我就听着门外的狼嚎声,有一回,我亲眼看到一头狼站在我大门口,从门缝往地院里瞅,我往前一走,那狼就跑了。”
“哦!”牛有铁恍然大悟,觉得牛胡来说的有道理,他接着便说:“那些狼,有可能就是在谋你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