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妈，你瓜的，这药酒你敢往里掺水啊！？唉，你能把人气死！”赵菊兰连连数落着，同时又无奈地连连叹气。

母亲没钱买泡药的酒，父亲有钱却从不给买，弟弟虽然有点钱，奈何被弟媳管的死死的……

“我把这药酒倒了去，另泡一瓶新的。”牛有铁无比震惊地道。

刚刚的一瞬间，差点都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没想到，他丈姨在这个家里承受着这么大的委屈和排挤，换句话说，他丈姨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被当人对待过。

在他记忆之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九十年代的什么时候，媳妇曾跟他控诉过一次关于他丈姨的故事，那时候媳妇声泪俱下，又万般无奈……

那年秋收，打下来许多玉米，为图省事，他丈叔就连玉米带杆，一起拉回堆到地院里，堆了满满一院子，然后就把这个烂摊子，一股脑甩给了他丈姨。

那时候，他丈姨也是个心强之人，就一个人，拖着一双风湿腿，默默坐在阴暗潮湿的地院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刃子，争分夺秒地把玉米从玉米杆上往下削，因为怕玉米发霉。

那时候已是深秋了，隔三差五就是连绵的阴雨，天冷的就像是冬天的清晨，他丈姨连续削了将近一周时间才把所有玉米棒子从玉米杆上一个个削完。

在那期间，他丈叔整天忙着打牌，从来不管也不问，输了钱回到家动不动还打他丈姨，有时候，他丈姨把饭做不及时，还要挨打。

赵作民和马小凤两口子，也几乎从不管不问，这两口子就像他丈叔一样，对他丈姨的依赖程度，已经形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觉得他丈姨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丈姨天生就是来受苦受难的。

当然，在他丈叔的淫威之下，他们也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于是久而久之，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是认可了他丈姨的悲催人生。

就在最后几天，他丈姨削着削着，削急了，一下把自己左手食指削了一刀，差点连指头都削落了，当时血流成河，连衣服襟子都湿透了……

就这样，当他媳妇跟他讲到这里的时候，他非常的震惊，甚至用不可思议来形容都不过，那时候他就愤愤地想，直接撂下不管了，看他一家子还管不管，反正这日子，又不是给她一个人过的。

当时媳妇对他说，他丈姨之所以跟她哭的稀里哗啦地讲那件事，是因为，她对这一家子人寒心了，她的手指伤那么重，他们家都没一个人管过，连一声问候和关心的话都没有……

他丈姨无奈地哭着说：“你一家子是个人，你问候一句，能咋样？你关心我一句，我做奴隶心里都好受些！我恓惶的，心强的……多想把这穷日子过好！”

总之，在牛有铁记忆之中，他丈姨是个苦命人，又从来不肯认命，比谁都想把日子过好，可是……

前世他家穷，想帮他丈姨，又苦于没钱，甚至，就连看他丈姨的次数都少的可怜，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期的时候，他家的日子才终于有了点起色，去娘家的次数也变多了，可偏偏在那时候，他丈姨身子就像一孔常年遭受雨淋的烂窑样垮掉了。

他和媳妇去看的时候，他丈姨都瘫痪大半年了……

好在，这世他终于有这能力，孝敬他丈姨了，而他丈姨也正值最人生中硬朗的年纪，一切看起来都刚刚好。

跟媳妇说完，牛有铁就拿着药酒瓶往窑门外走。

巧的是，赵作民这时拎着茶壶走了过来，看到牛有铁拿着药酒瓶，他也没问什么，就只是笑着招呼道：“丈哥，咱回窑喝茶么，我刚刚泼下的酽茶，喝起来美得很。”

牛有铁无语，实在忍不住，拿着药酒瓶质问道：“这药酒，丈姨的药酒，都日塌了，你知道不？”

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

赵作民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万万没想到，他丈哥会这样跟他说话，但此时此刻，他深刻的感受到，他丈哥早已经不再是半年前的那个软蛋，遇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家的事家事，更是不会插嘴，但现在的他比以前强壮了一圈，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弄大事的人一样，气质都跟一般人大不相同。

于是就想着，万一他丈哥真的在哪发财了，说不定，他还能攀着这个亲戚，沾点好处。

想到这些，赵作民就佯装好奇地问道：“日塌了？这，这药酒日塌了嘛？我都不知道。”

“你看看，看这好着没？”牛有铁无语道，这一刻，他真想抽这家伙一巴掌。

说着，拧开盖子，拿到赵作民面前给他看，一边压着性子说道：“你闻，这是不是霉了？”

赵作民闻了闻，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说道：“就是，真的霉了，我妈也没跟我说过，之前我还问过她，她说是好的。”

“好的？你知道不？为啥霉了？”牛有铁愤愤地道：“丈姨没酒泡了，拿的水泡的。”

“爷！我还一直以为，丈姨的药酒里是酒，没料想到她拿水泡的，就这事，我之前还一直问，她一直说有哩有哩，后来我忙，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赵作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边下意识与牛有铁保持距离。

这一刻，他还真怕他这丈哥打他。

尽管他心里也很自责，但想到他父亲那么自私，他也就觉得无所谓了，至少在某些方面，他做的比他父亲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