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最后“恓惶的”三个字，赵菊兰直接绷不住两股热泪就流了出来。
“嚎啥哩！？去看吧，大过年的，我也是想不通，你达这人……也真是叫人没话说。”赵龚许无语地道。
“嗯嗯，我现在就去看。”赵菊兰抹了抹眼泪，然后就径直朝着卫生院方向跑去了。
牛有铁本想给他丈母姨买点吃的东西，这一刻，也来不及了，看他媳妇那紧张的样子，他都不忍心了。
当然，也对他老丈人非常的鄙夷。
他知道他老丈人爱打他丈母姨，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毒。
就这样，这两口子挤开来来往往的人群，终于来到了卫生院。
这卫生院坐落于牛市不到两百米远的菜市场附近，地盘看起来很小，只有三四间起脊式土坯房组成，当然这种房，可比牛有铁家盖的那种厦房大，可以说一间顶得上两间。
墙外面都耍的白石灰，墙体上面用红油漆写着一些关于小孩生育方面的宣传语，以及一些医学标语。
现在即便是大过年，大门也依然开着。
一番询问后，这两口子就找到了范改花所住的房间。
一进房门，看到母亲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的一瞬间，赵菊兰就难过地哭了起来。
拾腿上前，一边哭，一边喊着“妈，阿妈”，一直到范改花被生生地吵醒。
牛有铁本想制止一下，怕媳妇打扰到病人，但媳妇那激烈的感情流露，就像一头母牛一样，看起来谁劝都不顶用，于是他便没有开腔，一直跟在身后，张开手臂，时刻准备着搀扶媳妇，怕媳妇哭晕倒了，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菊兰，菊兰！”范改花声音沉沉地喊了两嗓子，下一刻，就和赵菊兰一样，两股热泪就喷涌了出来。
赵菊兰来到病床前，一把抓住她母亲的手，泪眼婆婆地问：“妈，你哪里疼？我达打到你哪里了？”
范改花一时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时，牛有铁看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悄悄往房间里瞅了一眼，于是就好奇追上去，问：“同志，这个病房里有人侍应病人没有？”
“有，有一个。”那女医生说。
“哦。”牛有铁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那女医生又说：“那男的也是吊儿郎当，夜晚上走了，到现在了，还没来，对了，你们是范改花同志的什么人？”
“我，我是她女婿。”牛有铁说，大脑中还在想女医生所说的话，一边心生厌恶。
“哦，你仗姨就光早上吃了一个馍，到现在了，还一口饭都没进，你赶紧给买些吃的去。”那女医生提醒道。
“好好，我马上就去。”牛有铁立刻道，一脸的歉意，一时间，都有些无地自容。
感觉自己这个做女婿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回头瞅了媳妇一眼，发现她们母亲俩正在互诉衷肠，牛有铁便兀自离开，直奔向最近的饭馆去了。
病床前。
经一番了解，赵菊兰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她龚许达达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天确实是因为她父亲输了钱了，心情本身就不好，回到家又喝了点酒，然后就一直给她母亲找事。
从黄午，一直骂到晚上，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开始打了，然后一直打到深夜时分。
在这期间，她弟弟赵作民两口子都不敢上前劝架，当然，赵作民也怕他父亲，从小到大，他和他姐姐一样，也被他父亲打怕了，因此，一直到即使已经长大成人了，也依然不敢叛逆的跑去拉架。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打，听着母亲的求救声不停地在地院里响起，一直到声音减弱，空气中传递出一种恐怖的预兆。
然后，这两口子就像偷油的老鼠一样，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当然，这时候他父亲已经睡下了，也吹灭了煤油灯，于是这两口子便摸黑在地院里找人，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他们循着地上的血渍，一直找到柴窑，才找到了他母亲。
这时候，他母亲已经变成血羊了，像一摊垃圾一样，被丢在烂柴堆里。
然后，赵作民就赶紧背起他母亲往大队村医家里跑，跑到时，对方一看人都严重到这个程度，就建议往永合卫生院转，如果永合卫生院没办法的话，这个人就只有一死了。
所幸，范改花命大，吊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吊到了医院里，经过几天的治疗，才终于保住了性命。
但现在脸仍然肿的厉害，比原来大了两圈，就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
赵菊兰知道她父亲向来六亲不认，巨毒，但是得知母亲脸上的伤，全是被她父亲用鞋底，一下一下地打成那样的时候，心里就像刀绞一样，一时间，恨不能用自己的鞋去打她父亲一顿。
以前她家穷的揭不开锅，她畏首畏尾，每天都提着胆子在过日子，更是想帮母亲也无能为力，但现在不一样了
今天她就算是把她父亲打死，或打残都不怕什么了。
也许是心已死吧，此时，赵菊兰竟冷静的可怕，眼泪也不再流了，双目直盯盯地盯着她母亲身上的被子，似乎早已经神游天外。
看女儿伤心难过的样子，范改花也很不忍心，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事实上，在养伤的这些天里，她也思索了很多很多，本来，她心强的，还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再好好给这家人过一把日子，没想
经过这次的死里逃生之后，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是的，她这一辈子贱的不如一个奴隶，苦了一辈子，老来还要苦，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刚刚，她才想过，如何结束自己这悲惨的一生，快的话，应该就会在晚上，天黑之前，她会用床头柜上的铁勺子把自己的喉管戳破，把自己弄死。
没想，女儿来了，她一时间又把弄死自己的事抛诸脑后了，看女婿不再了，她好奇地问：“你娃他达呢？”
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但女儿却是一直在发呆，面色极为难看，对她刚刚的话，仿佛置若罔闻。
正这时，牛有铁回来了。
他一手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猪肉饺子，一手端着一碟松软的细面包子，急急忙忙地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