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人评价“明人好刻古书而书亡”,指的就是篡改古书这一点。
知道这些猫腻的官员,自然不认为汉儒在整理古籍时,没有丝毫发挥。
他们对皇帝的话语,根本无言以对。
即使刘宗周,也只能说《左传》不是伪经,只是其中可能有汉儒的手笔。
朱由检笑着说道:
“《左传》当然不是伪经。”
“但是其中内容哪些是圣贤留下来的,哪些是汉儒编写的,现在却分辨不出来。”
“故而现行《左传》只能作为参考,经过其他古籍印证的,才能确认为真。”
“希望众卿能积极辨伪,恢复经典原文。”
部份认可了《左传》后,朱由检借着此事,向群臣再次强调道:
“朕在下令编撰《崇祯大典》时就说过:”
“古书古简,要尽量保持原貌。”
“不得已修改和补充的内容,要注明校勘、补充了哪些地方,以便读书的人明白。”
“切不可学汉儒篡改典籍,流传到现在连什么是真正的孔壁遗经都分不清。”
“今后发现的古书、古简等古籍,要先保留原文。设立古籍出版社,专门拓印出版,一字都不许改。”
明确了对孔壁古文经的态度,确定研究古籍的规范。
这种为先贤保存典籍、为往圣继绝学的做法,群臣不得不称赞。
他们只能认同皇帝,先把不能确认真伪的孔壁古文经,作为参考典籍。
好在古文经学不止是孔壁古文经,还有河间献王刘德召集毛苌等人整理的《毛诗》《礼记》《周礼》《孝经》等,甚至还有《左传》。
也因为这些典籍的存在,朱由检和群臣确认有《左传》这本书。但是现行《左传》,不完全是左丘明所作,现行《左传》的作用是参考,等待以后辨伪。
《公羊传》《穀梁传》,同样有各自的问题。而且现在研究的人很少,不可能作为春秋经学习。
那么,应该如何校注春秋呢?朱由检道:
“阳明先生曾说:《春秋》亦经,五经亦史。”
“五经之中,诗、礼、易记载了那个时代的风貌和礼乐制度,包含一部分历史。”
“《尚书》《春秋》两经,完全可以当作历史,堪称亦经亦史。”
“《尚书》的纪年尚不明确,主要作为经义学习。”
“但是《春秋》却是一部编年史,首先要作为历史学习,进而学习其中的微言大义。”
“学习《春秋》,就是同时钻研经学和史学。”
“或者说,从经学入手,深入研究史学。”
这个观点,有继承也有新意。
六经皆史、经史无异的说法由来已久,王守仁、王世贞、李贽等人都持这个观点。
胡安国的《春秋传》其实也是如此,它是“事据《左氏》,义采《公》《穀》”,从经史两个方面解读《春秋》。
这个解经原则,群臣是认可的,不认可是现在的学子“弃经不读,惟以安国之传为主”。
负责编撰编年史,又擅长揣摩皇帝心意的黄立极,此时出言说道:
“陛下定黄帝纪年,臣以为《春秋》既然是编年史,注释时当用黄帝纪元。”
“再从《左传》《国语》等先秦典籍中,摘录当年当月发生的事情。”
“之后再参照《公羊传》《穀梁传》和先贤注释,解读其中的微言大义。”
“如此经史合一,方能解读春秋经。”
这个说法,得到朱由检称赞,龙颜为之大悦。
群臣则纷纷侧目,没想到黄立极这个阉党余孽,竟然也敢插手学术。
若非此时是在经筵上,只怕已经有东林党人,跳出来弹劾指责。
他们可不想让春秋的注释权,落入阉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