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关的夜,篝火噼啪作响,映着柳林眼底深沉的光。叶龙武的骨鞭搭在膝盖上,看着他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的轨迹——从青州到东莱,从洛阳妖域到昆仑墟,最终停在“洛阳”二字上。
“公道?”叶龙武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柳兄,你我认识这么多年,就别打哑谜了。让世家向朝廷施压,逼他们重启州牧制度……这才是你的真正打算吧?”
柳林没有否认,指尖点在地图上的“荆州”“青州”“并州”:“朝廷用神器制衡妖族,用妖兵牵制封疆大吏,把天下当成棋盘。可他们忘了,棋盘上的棋子,也会有自己的心思。”他抬头看向篝火,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当年州牧制度被废,就是因为权力太大,朝廷怕尾大不掉。可如今呢?镇魔司能调动妖兵,司天监能操控神器,我们这些守边的将领,手里若没有足够的权,迟早是案板上的肉。”
周媚儿正在给符纸注灵,闻言动作顿了顿:“州牧……那可是军政一把抓,形同割据。将军就不怕……落个谋逆的名声?”
“谋逆?”柳林拿起块木炭,在地图边缘写下“民”字,“百姓要的是安稳,不是谁当皇帝。若州牧能保一方平安,能挡住雾煞和妖兵,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会在乎朝廷怎么说?”他看向刘武,“你老家的村子,去年被蛮族洗劫,朝廷的援军迟了半月,最后是谁守住的?是并州的兵马,是我柳林的人。”
刘武握紧了拳头:“是!弟兄们都念将军的好!朝廷的粮饷拖了又拖,是将军你自掏腰包给弟兄们发的军饷!”
叶龙武的左脸颊触须微微晃动:“所以你故意让张御史把证据捅出去,故意让世家知道朝廷和妖族勾结……你是想借他们的手,逼朝廷放权。”他的骨鞭指向地图上的世家据点,“这些世家盘根错节,早就想拿回当年的权力,你这是给他们递了把刀。”
“是递刀,也是借势。”柳林将木炭扔进篝火,火星溅起,“神器之事,我一个人查不动。朝廷、妖族、世家,三方牵制,才有余地。等州牧制度重启,我们手握军政大权,才能真正护住地盘上的人,才能彻底查清那些神器的底细,才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龙武右臂的剑印上,“还你叶家一个真正的清白。”
十二鬼将中的“影”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将军,洛阳传来消息,张御史的奏折被压下了,但世家的私兵已经开始调动,兖州、徐州的刺史都上书,请求朝廷‘还权于地方,共抗妖患’。”
“来了。”柳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自己的地盘。但没关系,目的相同,就能暂时同行。”
周媚儿叹了口气:“可州牧制度一旦重启,天下怕是会更乱。那些世家本就拥兵自重,有了名分,岂不是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乱,才好破局。”柳林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醒,“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镇住天下的朝廷。他们用阴谋诡计维持统治,用百姓的魂魄喂养神器,这样的朝廷,守不住江山。”他看向远方的星空,“与其等着它烂透了,让妖族和雾煞趁虚而入,不如让它乱起来,在乱中杀出一条生路。”
叶龙武站起身,膜翼在夜风中轻轻扇动:“不管是为了州牧权,还是为了查神器,总之,不能让朝廷再肆无忌惮。我跟你走。”他的骨鞭指向东方,“东莱郡的养魂院,先端了。让朝廷看看,没了他们的掣肘,我们能做成什么事。”
柳林也站起身,玄色的衣摆在篝火边猎猎作响:“通知下去,明日拔营,去东莱郡。告诉弟兄们,这趟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手里的权,能护得住想护的人;为了脚下的地,能养得起活着的人;为了那些还没说出口的公道,能有机会见天日。”
夜色渐深,青州关的篝火却越烧越旺,映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州牧制度,不懂什么世家阴谋,但他们知道,跟着柳林,能打胜仗,能活下去,能让家里的爹娘妻儿,不用再怕蛮族,不用再怕雾煞,不用再怕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这就够了。
第二日清晨,青州关的城门再次打开,这一次,队伍里多了不少自愿加入的流民,他们拿着简陋的兵器,眼神里却带着和士兵们一样的坚定。柳林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叶龙武的异化身躯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却没人再露出恐惧,反而有士兵主动跟他搭话,问起北疆的战事。
风里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不再是关外的尘土味,而是充满了生机。柳林知道,他要的“公道”,或许掺杂着野心,或许带着算计,但只要这条路能让更多人活下去,能让这片土地摆脱神器和阴谋的阴影,就值得走下去。
至于最终是成是败,是天下分裂还是重归一统,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下的每一步,都要踩实了——踩在朝廷的软肋上,踩在妖族的野心旁,踩在世家的算计里,也踩在无数百姓的期盼中。
东莱郡的方向,晨雾正在散去,隐约能看到城郭的轮廓。那里有养魂院的罪恶,有神器的秘密,也有他想要的、能让封疆大吏们挺直腰杆的权力。
路还很长,阴谋还在继续,但柳林的队伍,已经踏上了新的征程。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为了权,为了人,也为了一个或许遥远、却值得争取的未来。